罗长老垂下眸,没为自已辩解什么,“对于此事,我确实处理不当,有负执法公正之名。我自请受罚二十鞭,请大长老准许。”
“允。”
“那我也……”
“你三十鞭。”
陈长老愣住。
明明是两人一同参与的事,他不明白为什么两人受的罚却不一样。
“你可有不满?”
“不敢。”
是不敢,而非没有。
大长老自然将他的小心思看得透透的。
看来到这时候他都没意识到自已的问题,那多加的十鞭,果真没有冤枉他。
“两位长老为何要受罚?难道问心结果出了,二师姐她并没有残害同门?”老七有些呆愣,“一切真的只是误会……”
自池思羽晕倒起,老七就一直守在她身边,对外面发生的事也自然是不知。
但几位长老并未刻意遮掩对话,他在旁边虽是听得云里雾里,却也大概猜到了一些东西。
“刻意攀诬之人,又何必装作这么惊讶的样子。”大长老轻嗤了一声。
老七连连解释,“我们没有故意诬陷二师姐,这里面应当是有误会。”
“我对你的狡辩不感兴趣。”大长老眸光冷漠,一副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相信的样子。
这一刻,老七忽然领会了什么叫做有口难辩。
他忽然想到先前二师姐也为自已辩驳过,可他们谁都没信。
她当时是不是也像自已这般觉得委屈?
还好后来她坚定选了问心,现在也算是还她一个清白。
“可小师妹现在昏睡不醒,若不是二师姐,又有谁会对她下此狠手?”老四幽幽出声,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
“戚让到底怎么得罪你们了,你们要什么屎盆子都往她头上扣!”罗长老终于憋不住了,“她已经被你们害得修为只剩两成了,你们非要逼死她才高兴吗?”
“什么?”老七一脸惊愕。
老四也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又扯着嘴角,笑起来了,“看来是问心出了变故,那分明就是她活该!”
大长老的目光像一支利箭一般射过来,“你也跪下。”
老四不像老七那样乖顺。
他没跪,“我是受害者,我的腿被她的狗咬成那样,难道现在我就连说几句话都不行了吗?”
大长老没理他,只是侧过头,目光淡淡地落在陈、罗两位长老身上,问:“攀诬同门,按宗规该如何处置?”
“扣除一半修炼资源两年,再鞭十。”
老四瞬时瞪大了眼睛,“我不服,你们根本就是在偏袒二师姐!”
“不敬师长,不服管教又当如何?”
“封印修为,苦役十年。”
老四还想开口,但一旁的老七低声说了句“冒犯”后,立刻捂住了他的嘴。
冥顽不灵,不服责罚,那可是罪加一等,要延长受罚时间的。
大长老才不管他们到底是服还是不服,只要不在他跟前闹腾就行。
继而,他又将目光放到陈罗两人身上,“今日之事你们虽有失职,但念你们为宗门执法多年,除鞭刑外不另做处罚。执法一事依旧由你们负责,这几名弟子就按宗规处置即可。”
“这点小事,你们应该不至于再处理不好了吧?”话说到这,他的声音里略有些嘲弄。
罗长老立刻应下,“此乃我二人职责所在,定不负所托。”
陈长老一同俯身作揖,旋即又将目光放在池思羽身上,语气略有些迟疑,“那她又该如何处置?”
除老四要额外做十年苦役之外,其他几位涉事弟子都是减少资源和十下鞭刑。
按理说,池思羽也是同罪,也要受罚。
但她现在身中符咒,能不能苏醒都是问题,这还怎么罚?
可若是不罚,谁知大长老会不会对此心生不满?
还是那句话,这才刚犯过错,做事宁可小心点,多被人骂两声蠢,也不要再被人抓住小辫子,不然这执法堂的长老还能不能继续当下去都是未知。
“她中的是什么符?”大长老不屑靠近池思羽,直接问刚刚为她查探过的陈长老。
陈长老垂眸,“是噩梦。”
大长老脸上的神色更冷了,“此等阴狠符咒,不是禁止在宗内出现的吗?”
“我也不知。”
“彻查此事!至于她……”
他瞥了池思羽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若能醒来,便继续按宗规处置,该罚就罚。
若不能醒来,那就是她命该如此。”
这话何其凉薄。
可就是上位者——对于有价值的人,愿意多分些心神,但对于实力平庸又普通的人,根本不在意他们的生死。
现下他愿意维护倚卿,不过是为了那根剑骨,为了那所谓的“新一代剑道第一”的虚名,怀着她的修为还能恢复的念头,还想笼络她一番。
可一旦他确定问心的副作用是不可逆的,而昔日的剑道第一也就此陨落,他便不会再对她多有关注。
最让人觉得可悲的是陈罗两位长老也未对大长老的决定有任何异议。
他们脸上平静的神态,就好像是在说“一切本该如此”。
唯有老七再也顾不上捂老四的嘴,他跪着往前挪了两步,“小师妹的罚我愿意替她受,只求长老们能想办法救我她一命。她的年岁还这么小,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应该这么快结束。”
在听到大长老问宗规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自已会有怎样的惩罚。
那时,他没有为自已求情。
可现在他却原以为池思羽将头磕得梆梆作响。
老四看了看,一咬牙也跪了下来,但他没磕头,“求长老们救我小师妹一命。”
“不是我们不肯帮,是噩梦只能靠自已,旁人根本没办法帮。”大长老这样说道,“何况修道艰难,心性不够坚韧之辈注定走不了太远。”她若不能成为至强,多活或是少活又有什么区别?
他顾忌着自已的身份,没把后面那句话说出来。
老七还在恳求他们再想想办法,但老四已经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言。
他不再恳求,只是沉声道:“请长老多宽限一日,待我们安置好小师妹,自会去执法堂领罚。”
他垂下眸,压住眼底的郁色。
区区一日,自然是不差这点时间的。
大长老:“允。”
……
几人走后,老七有些无措地看着老四:“四师兄,我们该怎么办?长老们不肯救小师妹,她会不会死啊……”
他的声音近乎哽咽。
老四想说“或许吧,毕竟人各有命”,可话到了嘴边,他忽然有些头晕,便晃了晃脑袋。
再开口,老七听到的就是,“不会,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说着,他便掏出了一根泛着金光的细绳。
老七一眼认出,“捆魂绳!这可是极为罕见的极品灵器,四师兄你怎么会有这东西的?”
老四淡声道:“家传之物。”
他垂眸就要将这金色细绳捆到池思羽的手腕上,只是动作进行到一半,他又生出了迟疑。
这是他留着给自已保命的东西,此前他藏得很好,谁也不知,现在真的要给别人用吗?
用了之后,自已以后若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四师兄,你在犹豫什么啊!”
老七见他停了动作,果断上前帮他把结打好,再捏了个诀附在上面。
不是自已的东西,他当然是一点没有不舍。
当金光更亮,随即隐入那雪白肌肤时,老四心里生出了强烈的后悔念头,同时心中不由开始烦躁。
他盯着金线消失的地方,眼神有些可怕,像是随时要将东西抢回来的样子。
就在这时,池思羽发出了呓语,“不要……”
老四心中的负面情绪顷刻间消散,眼神也涣散了一瞬,脑海中只余一个念头——小师妹才不是别人,为了她,自已少一件极品灵器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