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奉水患严重,皇帝虽派了七皇子去赈灾,但并未找到能够彻底解决此事的能人。
天降之水不停,灾事愈演愈烈,百姓不得已背井离乡。
灾民涌入各地,就连天子脚下的京都都多了不少衣衫褴褛的生面孔。
守城军官虽嫌恶这些人满身脏污,却未阻止他们入城。
直至六公主戴着面纱出现,还下令阻拦剩下的灾民继续进入。
守城军官苏世昌并不愿听从一个女人的安排,语气挺不满的,“公主千金之躯,自是没见过人间疾苦。殊不知这些百姓皆从苦厄之地而来,若不让他们进城,无异于断其生路。”
“敢问公主——
您担得起这么多条人命吗?”
他讥讽地看着倚卿,语气幽幽。
倚卿也不恼,只是提醒道:“水灾最易生出时疫。他们自灾祸之地而来,你们放他们入城的之前,有让大夫为他们诊治过吗?”
苏世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谁有这闲工夫!还有,公主若是不懂便不要装懂,您怕是连时疫是什么东西都不清楚吧?我可从没听说过水患会引起时疫!”
他没有刻意压制自已的嗓音,故而附近有不少人都听见了他说的话。
基本上的人都没什么反应,只有一对衣衫褴褛、相互搀扶的夫妻变了脸色。
他们当即就加快了进城的脚步。
慌乱间,男人的鞋子离了脚。
“喂,你的鞋子掉了。”
有人在后面呼喊,可男人不仅没有回头,反倒走得更快了。
那人也是怜悯灾民,不忍他们如此艰难还要丢了鞋子,倒也不嫌弃地将鞋子捡起,然后快步追上两人。
“你的鞋……”他的手刚刚搭上男人的肩膀,话还没说完,便见男人瘦削的身体骤然倒地。
他大惊失色,立刻退后两步离开距离,然后下意识将自已的手抬起,“这、这与我无关啊,他自已倒的。”
“当家的,你醒醒!”许是饿久了,女人叫喊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她见旁人嫌弃他们满身脏污,无人有伸手搀扶之意,便咬牙打算自已来。
可手刚一用力,她的眼前一黑,竟也同男人一样昏倒在地。
“又、又倒一个。”
“这两人是饿晕了吧?真是可怜啊。”
“朝奉离这里远,他们能走过来也挺不容易的。”
人群骚动起来,正看倚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苏世昌自然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拧着眉头,大步朝那边走去,“怎么回事?”
见地上躺了两个面色极差的人,苏世昌屈身准备将两个人扛到医馆去。
只是手才刚探出,就听见清冷的女声响起,“且慢!”
辨认出是谁的声音后,苏世昌满脸不耐烦,“公主殿下,人命关天,请你莫要胡闹了,行吗?”
倚卿眼眸微沉,没有多解释什么,只说了四个字,“小心时疫。”
玉寒适时递上一块浸了药水的面巾。
苏世昌鼻子敏锐,自然闻得出面巾上的药味与倚卿身上的气息一致。
他的眼眸里划过一抹不屑,伸手接过面巾,却没有用上,反倒往旁边一扔,语气生冷坚定,“我不需要!”
说着,他已然扛起这对夫妻。
他将其中一个放左边肩膀,另一个放右边肩膀,然后信誓旦旦地对倚卿说道:“因为根本就不可能有时疫!”
一炷香后,他找到了最近的医馆,然后把两个人都放下来了。
“大夫,看诊。”
“来了来了,晕了啊?容我先为他们诊脉。”大夫正要伸手,可一见这两人难民打扮,面色也很不对劲,眸中顿时多了几分慎重。
“且等我去内堂取件东西。”
“磨磨唧唧干什么呢!”苏世昌不太耐烦地开口,没等多久就见重新出来的大夫脸上多了一块棕色的面巾,他的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蒙脸干什么?”
隔着面巾,大夫的声音虽然有些沉闷,但也足以叫人听清,“他们患得可能是疫病。”
苏世昌面容扭曲了一瞬,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不可能。”
大夫没理他,伸手诊脉片刻后立即缩回手,然后迅速远离他们,最后还不忘用药水洗手。
苏世昌见大夫反应那么大,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他攥着手指,还抱有最后一分希望,“他们这是怎么了?”
“是疫病。”大夫面色凝重。
苏世昌呼吸一滞,“那我……”
大夫想了想,语气格外认真,“可以考虑准备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