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雨丝,是夏日即将到来的悸动。]
——聆最·文/《关于我的你》
那年风吹树半响,你赠我另半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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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黑云压城。
天际最后一丝残阳被乌云吞噬,天色瞬息暗沉。
春末雨悄然无息地降临滇渠市。
狂风作乱,树影摇曳,雨粒凌乱拍打在各个角落。
人影纷乱憧憧,霓虹灯炫彩朦胧,桑稼宁斜脑袋倚靠墙,眼睑垂着,似有若无想着些杂事。
这是她来到陌生城市的第一天,迷茫与焦躁不安时刻充斥着她所有的情绪感官。
该何去何从呢?
她也不知道。
突如其来的胃疼更加拉扯着桑稼宁的低落情绪,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明晃晃的屋内了。
诊所里开着空调,经过时,一股冷风扑面吹来,冻得直打哆嗦。
走在前面的童砚濯余光注意到,伸出手臂调换至风扇模式,将温度加到二十七度。
“童姚,拿出个毛巾来。”
“你要干啥?”
女孩正在整理台面上的药物,闻声抬头,看到乖乖跟在童砚濯身后的女生时,笑得痞劣但无害,揶揄道:“呦嘿,就这一会儿,从哪儿领回来的小姑娘啊?怀姨知道不?”
桑稼宁抿唇不语,甚至都不敢抬头。
童砚濯警告似的冷冷扫她一眼,因为感冒而声音低沉沙哑:“药配好了没?”
“切!没劲儿。”童姚把药递给他,依旧有些不放心道:“要不你晚上再来呗,等晚上怀姨就回来了,我实在害怕。”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童砚濯一把夺过手里的药瓶和,哼笑一声,转身淡淡留下一句:“放心吧,我打针手法比你物理成绩还稳。”
童姚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抬手指着童砚濯挑衅离去的背影,指责道:“人身攻击就过分了啊。”
童砚濯走后,小小前台,只剩童姚和桑稼宁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童姚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新毛巾,递到桑稼宁面前,十分大方地发自内心赞赏:“你好漂亮啊,小姐姐。”
桑稼宁接过毛巾,不好意思地启唇轻笑:“谢谢,你也很漂亮。”
没有哪个女孩子被夸漂亮不开心的。
童姚灿烂笑着,谦虚道:“跟你比还是差远了。”
桑稼宁属于清甜型长相,脸型介于圆脸和鹅蛋脸之间,线条轮廓乖巧圆润,相比旁边童姚冷艳型长相,看起来更平易近人些。
“你这里有胃疼药吗?我买一盒。”
童姚热情地从柜台里拿出一盒让她看。
“多少钱?”桑稼宁看也没看,直接掏出手机准备扫码付款。
“我给你看看。”童姚也不拖沓,快步走到核销机前扫码,对着上面的价格说:“这个是十三块,付款码在这儿。”
四十三?!
桑稼宁扫码动作顿住。
这什么特效药,吃了能长生不老吗?
桑稼宁突然想起羞涩的钱包余额,慌乱退出扫码界面,点进微信余额查看。
42.3。
“……”差多少不行,偏偏差七毛钱。
但凡差三毛,她都能去随便一个视频社交平台上现成提现出来凑一凑。
“那个……你稍微等一下啊。”桑稼宁走到一旁翻了翻兜里,掏出被浸湿而皱巴巴的十五块钱现金。
里屋只有一个男生背对着她正在输水。
乌黑的碎发松塔塔的,只看背影也觉得挺阔。
“那个,你好。”
童砚濯正靠着沙发闭目养神,突然听到耳边响起的糯糯声,睁开眼,一留着长短不齐刘海的女生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他清了清嗓子,问:“怎么了?”
“就是,你可以跟我换个钱吗?”桑稼宁放缓语气低柔解释:“我买药微信差点钱,能不能我现金给你十块,你微信转我十块?”
“什么药?”童砚濯慢腾腾地解锁手机点进微信。
见他如此动作,桑稼宁马不停蹄地拿出手机点开收款码,虽然被问的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胃疼药。”
“多少钱?”他点进扫一扫,对准桑稼宁屏幕上的二维码,随即“滴”的一声。
“……”这人管的有点多了吧?并且她真是不想再想起这个数字,她闭了闭眼,平静开口:“四十三。”
说罢,又没忍住垂头撇嘴小声吐槽了句:“贵死了。”
童砚濯抬眼看她一眼,没搭话,仰头往后喊。
“童姚。”
“啊?”
“过来。”
“干嘛?”
几秒后,童姚靠在门口,探头无辜地看着他。
童砚濯微蹙起眉,盯着她问:“什么胃疼药四十三?你亲自找太上老君现做的?”
一旁的桑稼宁又震惊又懵。
不是吧,吐槽被自家人听到了?
还被贴脸开大?
这一天天,什么破事都是。
童姚也懵了,抓抓脑袋问:“什么四十三?”
她好像……没说过吧?
童砚濯难得耐心地解释一番:“不是你跟人家说胃疼药四十三?”
“什么啊?”童姚短暂回忆片刻,忽得拍手,恍然大悟道:“哦,那个啊,我跟她说的是十三啊,小姐姐,你听错了吧?”
说着,两道视线默契地朝桑稼宁看去。
“啊?这样啊……那就是我听错了。”被两人盯着,桑稼宁越说越心虚,尴尬的简直想立马挖个坑把自已埋进去告别世界。
童砚濯意外地在桑稼宁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倏地心烦意乱啧了声:“都跟你说让你好好改改你那破普通话了,说个话也说不清。”
童姚不吃童砚濯突然发凶的那套,调皮地吐舌头:“什么嘛?我说的很清楚,OK?而且我普通话非常标准嘟,反正比你强嗖。”
桑稼宁心满意足地打开微信打算去付款,结果就在付款的前一秒,收到一则扣费消息。
点进去一看:某音乐平台零元支付到期的自动扣费。
“……”
桑稼宁欲哭无泪。
她想自已今天出门指定没看黄历。
她怎么这么倒霉?
初来乍到陌生城市无人接送、碰到下雨天不说,买药还能闹乌龙,最令人难以接受的要属付费的前一秒被扣光余额。
这一顿惨痛经历下来,胃疼都变得微不足道。
桑稼宁深呼吸着,看似面色平静,实则内心快炸了。
没办法,她只能扣扣搜搜又摸出点零钱,捡起还没走远的勇气蹑蹑缩缩走进里屋,再次寻求帮助。
好在童砚濯没多说什么,十分爽快的给她转了钱。
桑稼宁将全身重心落在靠沙发扶手的那条腿上,正点收付款的时候,胃部不合时宜地突然绞痛。
这次比以往都猛烈一些,只听“吧嗒”一声清脆响,随即桑稼宁不可防的浑身一软摔了下去。
只是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入眼是一望无际的黑,还有一丝淡淡的清香味道。
同时,耳边听到有人“嘶”了一声。
“你先起来。”
桑稼宁紧紧抓着手中的东西,使劲吸气想要缓解胃疼,手忙脚乱的想要爬起来,而再次的,一只强有力的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臂,把她拉起。
“谢谢。”桑稼宁腿靠沙发壁,手指撑着沙发扶手,堪堪稳住身形,低下头向旁边的童砚濯真诚道歉:“刚刚抱歉啊。”
“没事。”男生的声音过分沙哑低沉。
桑稼宁低头一看,心头一惊,下意识诶呀一声:“你这个针……出来了,流血了。”
童砚濯的手很白,以至于红肿什么的会看的很明显又严重。
而他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用另一只手将手背上的针拔出来,指腹隔着医用胶带摁着针眼。
偏头看桑稼宁有些紧张自责,主动开口调节气氛:“恩将仇报啊,小妹。”
配上他怪异的语气,桑稼宁也觉得有些想笑自已的愚蠢:“实在是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
为了以防再次出糗出事故,桑稼宁从童砚濯身上爬起来后赶忙去前台付款买了药,顺带让童姚帮她冲了药剂。
桑稼宁捧着水杯坐在里屋沙发,目不转睛盯着童砚濯十分娴熟地拿出蓝色针在自已白净的手背上扎进去。
一通动作丝滑流畅,丝毫不拖泥带水。
想想自已每次打针的时候都要疼得龇牙咧嘴的吵吵,桑稼宁的面部表情比主人公还精彩,配上没控制好的音量,引得童砚濯疑惑地看了过去。
“你干什么?”
桑稼宁立马恢复神色,尴尬地喝了口水,支支吾吾道:“呃,就觉得,你很厉害,能自已打针,呵呵呵。”
童砚濯:“……”这女的真奇怪。
剩下的时间里,两人都是各自看各自的手机,桑稼宁偶尔会抬头看一下童砚濯药瓶里的情况,就像自已是他的陪护一样,场面意外怪温馨和谐。
外头雨的声音比刚刚小了一下,旁边店铺的音乐声终于清晰。
桑稼宁摸着手中药水的温度渐温,嗅了嗅味道,忍着苦皱眉苦脸地喝下那一杯胃疼药,握着杯子斟酌许久才开口:“那个……这个扔哪里?”
“随便。”
桑稼宁哦了声,把纸杯轻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局促地说:“那个,那我就先走了,刚刚谢谢你啊,还有这个毛巾多少钱我一块付了。”
“不用,毛巾没几个钱你拿走吧。”童砚濯转头看外面的天气,大雨磅礴滴打在地面上溅起水花,“现在还很大,你要不再坐会儿?等雨小点再走。”
桑稼宁礼貌笑了笑,还是不好意思再麻烦:“不用了,我今天刚来对这块都不太熟,还要早点回家,就不麻烦你们了。”
童砚濯点点头,没再挽留,他往墙角抬了抬下巴,说:“你身后有把伞,你可以先用着。”
桑稼宁也没再拉扯,拿起伞快步小跑出去。
“诶,你还把伞给人家啊,可真是好心啊。”童姚看桑稼宁慌张跑走,吃着薯片走进里屋,坐到童砚濯旁边给他看液,顺便八卦道:“你俩到底啥关系啊,不应该是我未来嫂子吧?”
童砚濯强制扼制她的好奇心:“少八卦多做事,你的作业写完了吗?”
屋外碰巧来了客人喊老板,童姚瞬间侥幸的嬉皮笑脸:“来人了,回头聊。”
童砚濯看着童姚匆忙逃窜的背影嗤笑一声,偏头看向窗外。
茂盛的悬铃木树下,女生一手捂胃一手撑伞,半蹲半站在同样等红绿灯的电动车后面,整个人虚脱到一眼看过去就没有什么精气神。
不算矮,远看却很瘦。
伞被她撑得基本只挡住上身前脯,后背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自然卷黑长发一缕缕贴在后背。瞧着狼狈极了。
滇渠市红灯时间格外长,胃疼药还没奏效,桑稼宁站得还有些虚浮难撑。
伞面撑得很低,挡了大部分视线,她并没有特别去看红绿灯时间。
只余光模糊瞥到旁边一辆电动车向前驶去,以为是绿灯,刚迈出一步,震耳欲聋的鸣笛声在耳边响起,白得发光的车头映在眼底,仅一尺之差。
“操,下雨天不要命了!要死一边死去!”司机是个中年男人,按下车窗对着闯红灯的女生就是破口大骂。
桑稼宁受惊全身细胞凝缩,犹如雕塑立在原地不知所措,浑身冒出冷汗,心脏跳动如击鼓不停。
同样的,目睹那场景,童砚濯心脏倏地一紧,不禁皱眉。
这女的是真不把自已的命当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