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外投映下阴影,光影交错,寂静的教室里只有粉笔在黑板上勾画的声音。
“诶,画好了,快膜拜膜拜世界巅峰绝无仅有之作。”
童砚濯跳下板凳,拍着手上的粉笔灰,极其满意地看着自已画的人物简笔画。
各自忙活的几人应声看过去,窝在座位挑模板的桑稼宁闻声也扭过头。
“……”
众人面面相觑,默契地不知作何评价。
童砚濯见没有一点反馈,以为都被自已的画作震撼到了,洋洋得意道:“怎么样,是不是都被我的艺术水平折服了。”
桑稼宁低头翻出给他发的那张图,又抬头看童砚濯的成果图,举在她面前,撇嘴难为情的笑:“你这艺术水平也的确是无人敢超越。”
童砚濯骄傲地扬起下巴,正想摆手谦虚,杨佳雯直接点明:“你就直接说他画的老差劲儿就得了,一消防员画的跟大佐一样,不知道的咱们主题是抗日呢。”
“……”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哄堂大笑。
只有童砚濯脸色黑的像煤球,看向桑稼宁:“真的?你也觉得?”
桑稼宁知道此时此刻他想要的是一个鼓励一个支持,可她真的……不想昧良心。
于是重重点头,后又抬眼小心翼翼地问:“或许你还想听其他冠名?”
话音刚落,正巧这时候去外面涮抹布的柳熠辉推门而入,一抬眼就对上几人的目光,他愣了一下突然娇羞起来:“怎么了,虽然我知道我很帅,但也不要这么明显,会害羞的。”
僵硬的气氛被他做坏的破了冰,当然代价就是被众人围攻吐槽。
童砚濯板着脸:“赶紧滚回来擦黑板,娘们唧唧的看的就想给你踹一脚。”
柳熠辉不了解状况,懵懵地挠着脑袋快步走过去,将一整块花白花白的黑板擦的一干二净。
而后几人又围在一起将桑稼宁挑出来的几张图在一张草稿纸上大概拼凑起来。
因为是一个主题,即便拆解再拼凑起来也不会特别违和。
几人见效果还不错,最终定位终稿后开始作画。杨佳雯画画,桑稼宁写字,剩下的男生干杂务以及上色。
何运淘扫完垃圾路过,抬头随意一瞥。
“珍爱生命,远离火患”八个大字错落有致地描绘在墨绿色黑板上。
想起自已一直被老师点名批评的蜈蚣字,不禁赞叹:“我的天,我只知道你写字好看,没想到这么逆天,太牛逼了!”
来这差不多一个星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热情直白的夸她,倒是让桑稼宁有些不好意思,勾起唇角:“还行吧,谢谢。”
童砚濯没事就靠在窗边垂头玩手机,闻声顿了一下抬头瞅桑稼宁,嗤笑:“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人家就夸你一句看你高兴的。”
桑稼宁翻了个白眼,这人怎么这么烦?先天性反驳型人格?
她没好气地切了一声:“管你,你就羡慕吧,没人夸你。”
童砚濯欲言又止,最后摇头轻笑。
见到童砚濯吃瘪不说话,桑稼宁犹如打了胜仗开心:“佳雯,再给我拿点橙色和红色粉笔啊。”
杨佳雯压根没听到,自顾自用胳膊肘怼了怼在她旁边填充颜色的柳熠辉。
压低声音:“童砚濯这是吃醋了吧?那语气阴阳怪气的呦,啧啧。”
柳熠辉震着胸腔轻笑:“你不是不同意他俩啊,咋的还磕起来了。”
杨佳雯啧了一声:“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柳熠辉嗯声:“什么话?”
“八卦又爱磕CP的人的特性就是逮到哪对儿磕哪对儿,他俩现在又没啥,还不能让我磕一磕糖了?”
“你说的是你个人的特性吧。”柳熠辉侧眸微垂,看到杨佳雯卷翘的睫毛和鼻尖,顿了顿开口:“逮哪对儿磕哪对儿怎么没见你磕咱俩啊,欢喜冤家吵吵闹闹多又糖点,都能齁死你。”
“我跟你有什么好磕的,我每天只想揍你,OK?”
“行,我不配,行了吧。诶,等一下啊。”柳熠辉视线上移正好看到杨佳雯的脸上有东西,不及她反应,直接上手捏走。
温热的手指若有似无地蹭着杨佳雯脸上,犹如窗外吹进的热风,周身环绕着他的气息。
老被人称为“男人婆”的杨佳雯不禁红了脸,眼神闪躲,小声嘟哝:“知道就好。”
柳熠辉垂眼看着杨佳雯扑腾的眼睫毛,鬼使神差吞了下口水,逆着心中所想:“果然你还是适合远看。”
“……”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粉笔攥断摔在地上,随着一声嚎叫,杨佳雯发出尖锐爆鸣:“要死啊,眼睛有病就治行不行,别在这里祸害我了!”
桑稼宁低头拿着手机在看细节部分,没注意到旁边发生的事,只觉得伸在下面的手越发酸楚,还没人给她回应。
“诶?人呢?”她扭头看情况。
童砚濯听到桑稼宁的声音,赶忙收起手机,捏起两根粉笔到她身旁,手背轻碰她的小腿:“给。”
桑稼宁低头看到是童砚濯,顿了一下才微微曲着腿伸手去接,因为高度差,没摸到,童砚濯见状又举高了些。
有些人天性浑身敏感,长这么大,这还是桑稼宁第一次碰到男生的手,心头一紧猛地一缩,碰到的地方麻麻地。
心脏怦怦跳动,她在衣摆上蹭了蹭手指被碰到地方,羞地眼神到处闪躲,白皙的脸颊渐渐泛红晕。
指腹捻捏着粉笔,桑稼宁抿了下唇,抬手准备下笔时,听到下方一道深有意的笑声,不轻不重,堪堪落井下石。
旁边两人还在吵吵闹闹,桑稼宁心烦意乱决定,没忍住将矛头对到杨佳雯身上:“杨佳雯!我也说呢,我寻思着你干嘛呢?敢情和你同桌讲小话呢?我不重要了?””
杨佳雯紧急诶了一声,匆匆结束话题急忙找补:“那怎么可能呢?我肯定听到了啊,谁也没有我家宝贝贝重要啊。诶对了,你要什么颜色来着?”
桑稼宁嘴角扬起假笑:“滚。我就知道我不重要了,毕竟这么长时间不见了,肯定是没有你身边人那么……”
她在脑袋里反复想用什么词语合适。
“嘿,你这话说的,搞得好像我出轨了一样。”杨佳雯指着自已的脸颊,问:“对了,你这脸咋了啊,红不拉几的。”
桑稼宁摸脸,疑惑:“什么?”
杨佳雯转身趴在桑稼宁桌子上,伸手从自已桌兜里拿出小镜子递给她。
从镜子里,桑稼宁看到自已脸上蹭着红黄相间的粉笔灰,像特意抹上的腮红一样,有种不经意的氛围感。
杨佳雯接下镜子,随口说:“别说,还怪好看的,是吧,童砚濯。”
“什么?”突然被点名的童砚濯懵逼地抬头。
桑稼宁下意识寻声看过去。
童砚濯不知何时又站回窗口,不骄不躁的风轻轻吹动少年的衣衫,阳光给发梢镀了层金绒边。
杨佳雯:“就桑崽啊,脸上花花的,挺好看的,是不是?”
童砚濯站直身,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时间在此刻好像忽然凝滞,全世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一样。
桑稼宁蜷缩着手指,听着从自已胸口传出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她实在承受不住他的目光了,视线躲闪垂下脑袋,红黄溶色的指尖捻着校服下摆。
白色的布料上沾染了一小块色彩,熠熠闪耀。
童砚濯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最后定睛在她的手上,喉咙干涩地滚动喉结,装作漫不经心道:“是挺乖的。”
挺乖的是什么意思?
一瞬间,教室里的四个人欧呦欧呦的起哄起来。
桑稼宁感觉自已身体温度在不断地上升红温,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扭过身扶着黑板故作平静地几乎画着。
只是她第一次遇到这事,实在无法静下心来。
两位当事人表面看着气定神闲,四个人也逐渐没了兴奋劲,自顾自干起自已的事。
柳熠辉上完色,嘴里嚷嚷着腿困胳膊酸,在板凳上坐了几分钟,又闲不住开口:“老童,有事没?”
童砚濯头也不抬:“说。”
“打球啊。”
这次没等童砚濯回话,杨佳雯立马扭头瞪他:“又闲的没事干了是吧,就要给你闲出病呢,还打球。”
柳熠辉耷拉下眼睛:“我又没说要去外头,就在屋里头啊,打了羽毛球还是可以的,是吧,童哥。”
童砚濯抬眼扫了下黑板,睨眼看到旁边空桌子上立着几个五彩毽子,两根手指蜷曲,用指关节捏紧提起来,边走边说:“踢毽子吧,羽毛球拍太长,容易拍到旁边人。”
“ok。”
其实柳熠辉对打什么倒无所谓,他就是单纯的闲的没事想找个乐子。
幽静的教室里多了“啪嗒”“啪嗒”的声音。
桑稼宁涂了一会儿,手酸准备休息一会儿,便百无聊赖地看柳熠辉和童砚濯踢毽子。
七彩的毽子在空中一来一往,毽子绒毛飞在空中飘飘欲坠,桑稼宁身子向前探一些,伸手抓住那蓝色绒毛。
毛绒绒的,暖和和的,抓在手心里痒痒的。
“你俩再踢一会儿毽子没毛了。”
话音刚落,毽子落向童砚濯脚边,他一抬脚,脚背踢上去,结果没控制方向,毽子直直飞向桑稼宁。
“啪”的一声。
炸毛毽子板正地立在桑稼宁头顶。
世界安静,寂静无声。
随后,爆裂的鸣笑声响彻云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人跟点了笑穴一样止不住,又控制不了笑又控制不了肢体魔动。
桑稼宁木愣愣地盯向他。
站在光中的少年也没忍住,噗嗤一声:“我准心挺准。”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你还挺骄傲的呗?
桑稼宁翻白眼:“我该夸夸你?”
杨佳雯想触碰桑稼宁的手又收回,笑得她一抽一抽的,打了个嗝:“不行,笑死我了。”
桑稼宁压着心中怒气,幽怨地剜向童砚濯,手里攥着的一手粉笔就要扔过去。
后者反应迅速侧身,就近举起手机堵着自已的脸,粉笔碎段悉数落在他身上,留下或短或长的彩色。
他也没忍住笑得肩膀抽动,但还是慢悠悠找补道:“跟小公主儿似的。”
桑稼宁气的咬紧后槽牙。
问题是这个吗?
问题是她今天!中午!刚洗的头!!!
“滚!真顶啊你!再搭理你我是狗!”
小插曲儿过后,几个人安静许多,黑板报进度肉眼可见加快。
虫鸟鸣叫,枝桠疯长,烈阳穿透叶缝刺入教室,折射在了桌上凭空显现一束光。
两点五十,预备铃准时响起,众多学生成群结队涌现在校园大院。
桑稼宁额头抵着胳膊,整张脸窝在胳膊里,单薄的脊背跟着呼吸的频率轻轻起伏。
教室里人越来越多,杨佳雯写完英语老师布置的课后练题后,扭头轻轻戳了戳桑稼宁的头顶:“起床了,宝儿。”
“嗯……”桑稼宁闷死闷声,蜷缩手指费力爬起,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睛,习惯性拍了拍旁边人:“上课了,醒醒。”
童砚濯沙哑应声,搓了把脸,又趴在桌上往桑稼宁那边挪动,待清醒几分后贱嗖嗖偏头,抬眼扬声:“不是说再理我就是小狗啊。”
微眯的眼眸透露着不正经戏谑的意味,眉峰微挑。
起初桑稼宁被说得有些懵,眨了眨眼气得浑身发热,脸颊急速升温,她倔强地偏过头,遮掩碎发下的浑身不自然。
真是烦人。
她决定再也不理他了。
—
夜晚,树叶被风吹动,簌簌作响。
落地窗旁的沙发上窝着一长身少年,枕着沙发扶手,捧着手机,嘴角的弧度始终没下过。
“看啥呢?欢天喜地的笑得。”童姚抱着薯片,坐在童砚濯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趁他不注意猛地斜身看过去。
奈何童砚濯反应更快,手机屏幕唰的一下就扣在身上,童姚只模糊扫到一点白蓝色彩。
再看童砚濯,面色竟然有些未被窥探到秘密的庆幸与慌乱。
平日里一向沉稳的童砚濯什么时候有这般失态慌张的时候,十分有一百分的不对劲儿。
“不对,不正常。”童姚眯着眼,不怀好意地笑:“什么大宝贝啊,这么藏着掖着的?谈恋爱了?思春了?”
童砚濯,语气可谓是没有一点温度:“你一天天有事没事能不能别来烦我,再偷看我手机,小心我告诉妈你垫在桌角的个位数数学卷啊。”
童姚呆滞一秒,而后原地炸毛:“你怎么知道的?你变态啊,趁我不在偷偷进我屋?”
童砚濯隔空踹她一脚:“滚,你怎么不说你自已别往桌子上摆那么多又是小说漫画又是什么玻璃片儿啥的,桌子塌了好心给你弄起来好意思说我?”
童姚没好气纠正:“那是亚克力立牌和吧唧。OK?不懂别瞎说。”
童砚濯嗤笑:“我是不懂行了吧,那麻烦你以后别烦我,小心我哪天把你桌子上的东西一气之下全扔了。”
“天天就知道拿这些威胁我,真讨厌。”童姚迈大步甩着胳膊气冲冲地离开。
走到半道还是气不过,转身狰狞地对他做鬼脸:“臭闷骚讨厌鬼,祝你追不上喜欢的人。”
桑稼宁并不知道在童砚濯举着手机“掩盖罪行”的动作背后,其实早已打开手机相机,放大将她的一帧一画来了个个人直拍。
屏幕中的她顶着毽子,圆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睛幽怨地望过来,嘴唇绷直,能感受到咬牙切齿的味道,垂在身侧的手隐忍地握成拳。
很可爱,像个小火人儿。
童砚濯眉目不自觉染笑,神色温柔,在无数次放大缩小后,选择截屏。
他之前听杨佳雯说过手机好像有个功能可以在锁屏上设置锁屏签名,显示出自已备注的句子。
他点进浏览器里,搜索“荣耀手机怎么在锁屏设置锁屏签名?”然后将步骤记在心里。
怕太过于明目张胆,童砚濯特意将视频中截下来的图片设置为桌面壁纸,锁屏壁纸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拍的背影照。
乍一眼没有特别的存在,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一张风景照。
对于他而言自然是不怕什么,只是他担心被桑稼宁看到后会心里不自在。
设置好锁屏自已桌面壁纸后,童砚濯凭着好记性很快找到设置锁屏签名的位置。
他早就想好了要写的内容,手指在键盘上戳戳点点。
仅仅就两个字: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