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下课，桑稼宁把校服脱下来还给了童砚濯。
童砚濯:“你穿着吧，外面更冷。”
都穿了半个晚自习，桑稼宁哪好意思继续穿，她摆摆手:“不用，就几步路就到宿舍了。”
杨佳雯收拾好书包站起来等桑稼宁:“收拾好了吗？走吧。”
“我……”童砚濯还坐在旁边收拾，桑稼宁支支吾吾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杨佳雯疑惑:“咋了？”
桑稼宁看了眼童砚濯，朝杨佳雯招了招手。
杨佳雯凑近她:“咋了？”
桑稼宁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我好像来姨妈了，上课去厕所的时候垫了一点卫生纸，但好像弄到裤子上了。”
她揉了揉隐隐发疼的小腹。
杨佳雯看着她，问:“没带？”
桑稼宁痛苦地点点头:“我也没想到能提前这么多天。”
“没事。”杨佳雯安慰她:“不过我也没拿外套，我给你借一借吧，看有没有人带，你就坐这先等我一下。”
桑稼宁点点头，然后趴在桌子上。
童砚濯收拾好东西准备走，看到桑稼宁趴着，问:“不舒服？要不找老师请个假？婳姐现在应该还没走。”
桑稼宁本就是不愿意麻烦别人的性格，就算身体再不舒服也不会和身边人主动说，她摇摇头，撒了个谎:“没事。”
“你确定？”童砚濯自作主张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倒是不烫，就是出了一层汗，湿漉漉。
他把挂在胳膊肘的衣服重新递给她:“穿上吧，写出了一身冷汗，出去一着凉，明天难受死你。”
桑稼宁意外固执:“不用。”
童砚濯啧了一声:“咋这么犟一姑娘呢。”
桑稼宁勉强抬起头，没好气道:“那我本来就说了不用，你非要一直问问问的，烦人死了。”
童砚濯知道她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脾气这么不好，也没想要跟她吵，但因为担心，还是又坐回座位上。
另一边的杨佳雯问了一圈，要么没带，要么用完了，她只好灰落落地回座位。
柳熠辉顺口问她:“刚看你着急问了一圈，问啥啊？”
杨佳雯瞥了他一眼:“跟你没关系。”
童砚濯扫了眼桑稼宁，问:“跟她有关系？”
杨佳雯昂了一声。
童砚濯皱眉:“所以她到底咋了，我问她她也不说，一问就是没事，看的都快挂了也是说没事。”
杨佳雯白了他一眼:“那小姑娘还能有啥啊，不跟你说肯定是不好开口的啊，你还一直刨根问底，谁不心烦啊，真无语。”
童砚濯这才了然明白桑稼宁不舒服的原因。
他放平语气，问:“肚子很疼啊？”
桑稼宁已经不想说话了，就着闷头的姿势点点头:“还行。”
就这还行呢？
童砚濯又气愤又懊悔:“早知道就不给你买那个冰棍了。”
晚自习上课前，童砚濯从校外买了一根旺旺碎冰冰，两人掰开一人一半。
桑稼宁拧着眉逞强开口:“跟你没关系。”
杨佳雯看她这么虚弱，急忙插话:“哎呀，都啥时候了，人家都走完了还聊上了，服了你们了。”
“你们。”杨佳雯的眼珠在童砚濯和柳熠辉两人之间打转，最后看着童砚濯:“你，你把你校服借她一下呗。”
童砚濯扬了扬在胳膊上挂着的校服:“早就说给她了，她不要。”
杨佳雯扯过校服，在桑稼宁身边蹲下，围腰把校服系在腰上:“好了，咱们走吧。”
关乎到女孩子隐私问题，童砚濯自然没问为什么要系在腰间，不过想想也心知肚明。
桑稼宁站起来挽着杨佳雯的胳膊，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童砚濯:“今晚衣服洗了明天还给你。”
童砚濯嗯声，还不忘嘱咐:“赶紧回去休息吧，盖好被子，肚疼的话打点水灌进塑料瓶或者暖手袋里暖暖肚子。”
“好。”
回到宿舍，杨佳雯安顿桑稼宁在床上躺着，又给她晾了一杯水放在床头。
桑稼宁一直到宿管查完房才坐起来，把床上扔着的童砚濯的校服丢进洗脸盆里，往水房走。
杨佳雯正在洗头，余光瞥到旁边放下一个熟悉的脸盆，结果抬头就看到是桑稼宁，盆里还放着一个校服:“洗衣服？”
躺了一会儿的桑稼宁气色好了很多，说话也清爽很多:“嗯，穿了人家衣服再怎么还是得洗洗了吧。”
杨佳雯没有反驳:“现在人多，我一会儿就洗完了，你可以先接点热水，没热水了。”
桑稼宁点点头:“行。”
饮水机前围了很多排队打水的人，排了好几分钟才到桑稼宁，杨佳雯故意洗了洗毛巾梳子拖延时间，等她接好水后耍帅离场。
洗完衣服后她拧干挂在五楼楼梯口平台围栏上晾，又回去抓紧时间洗漱完，忙活到将近十二点才结束。
第二天是周三，宿舍光线还有些暗沉，桑稼宁是被身下的一股热流惊醒的，猛地坐起来，看到室友们都还在睡觉，松了口气。
她伸手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看时间，五点十七。
桑稼宁扔下手机，烦躁但又不敢大力地隔着被子捶了捶自已的腿。
走廊外已经传来学生们陆续起床的声音，桑稼宁不敢耽误时间，手伸进被子里，热潮伴着刺激性气味钻进鼻孔，她一时没由得鼻头酸楚。
她忍着小声呢喃着鼓舞自已:“没事的桑稼宁，没事的，你不是都习惯了吗？没事的，收拾收拾就好了，没事的……”
整理好身下铺着的白色垫子后，她俯身拿过扔在床尾的衣服，放轻动作慢慢套到腿上，提到大腿中间，然后伸直双腿，小心翼翼掀开被子，双腿绷直绷紧，屁股原地旋转，然后双手撑着床面，提着一口气带着身下的垫子极其小心地挪蹭到床边。
她不敢松气，呼吸也有些颤抖，屁股使劲向前用力坐，脚垂在床边摸索着拖鞋的位置，碰到后也没顾得左右就随意穿了进去。
桑稼宁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又猛地提口气，右手紧紧抓着爬梯杆，使尽浑身解数收紧核心，双腿腰胯夹紧，身体呈现十分怪异的姿势缓缓站起来。
没敢站直，桑稼宁收着力一点不敢掉以轻心，半弯不弯的姿势，伸手将湿漉漉映着一片淡液体污渍的护理垫折成最小的块放进装进裤子口袋里，接着整理好被子，又翻开枕头拽了几张卫生纸，抽了几张洗脸巾，全程不敢松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挪步到卫生间。
桑稼宁在水房浸湿洗脸巾，一直到走进厕所隔间关上门，脱了裤子蹲下去，她才彻底松了口气。
夏天温度不断升高，本就刺鼻的气味随着温度会更加明显，上完厕所，桑稼宁用浸湿的洗脸巾擦了擦沾染到尿液的湿漉漉黏糊糊的区域，又站了好一会儿等晾干才提上裤子，整理好衣服走出去。
桑稼宁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清醒清醒，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一点点蔓延朝阳的山。
头发乱糟糟的如同鸡窝一样，凌乱地披着身后，她眸子向下垂着，看起来在发呆，眸光晦暗不明。
明明今天天气很好，可她感觉不到一点开心。
她想，为什么遭遇这一切的是她呢？
桑稼宁紧咬下嘴唇，使劲掐着自已的掌心。
即便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她还是不能习惯，仍旧接受不了这让她感到无比耻辱的疾病，即使身不由已。
宿舍楼对面是食堂，门前站着很多排队吃早饭的学生在有说有笑，桑稼宁提不起一点兴致，看着那些热烈洋溢的笑，总觉得十分讽刺又很羡慕。
看着远处重峦叠嶂的山脉，桑稼宁有些失神。
不知过了多久，越来越多学生起床，宿舍楼一时间闹腾起来，桑稼宁收回思绪，埋头整理好情绪，回宿舍拿洗漱用品。
周三上午本来就一节主科，结果政治老师家里有事，两节政治课全跟周五下午的两节数学课换了。
数学课一下课，整个教室反常地沉闷，一个个面色苦闷的，像被狠狠糟蹋过一遍似的。
“如果我有罪，警察叔叔会制裁我。”杨佳雯重重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而不是让数学老师折磨我。”
她从桌兜里拿出一个苹果啃着，转身把脑袋枕在桑稼宁的桌子上，双目无神:“桑崽啊，什么时候能让学习从世界上消失啊，太作践人了。”
桑稼宁也精疲力尽地趴在桌子上，手指扒拉着杨佳雯手腕上的手链:“我也想，真听不懂啊，两节课煎熬的跟过了两辈子一样。”
杨佳雯赞同点头:“是真顶啊。”
桑稼宁叹了口气:“走吧，体育课，下去透透气。”
她们手挽手往楼下走，因为没带水杯，两人中途又拐到教学楼后面的小超市里。
挑好东西走到收银台前准备结账，收银员眯眼打量了桑稼宁很久，给杨佳雯扫完东西后，终于问:“你是桑稼宁吧？”
桑稼宁下意识嗯了一声，抬眼看她:“是啊，怎么了？”
店员从柜台下拿出一杯奶茶，推到她面前，笑脸吟吟:“刚有个同学给你在这里热了盒牛奶在这里放着，还让我们提醒你，趁热喝。”
桑稼宁看着那熟悉的粉红色包装盒的酸奶，瞬间就知道是谁热的，脑海中不自觉回忆起上课发生的小插曲。
因为是月经第一天，小腹还疼得厉害，桑稼宁趁数学老师在写板书的时候趴了一会儿，正好被童砚濯注意到了。
“肚子还疼？”
桑稼宁点点头。
“没带水杯？”童砚濯看着她空荡荡的桌面。
桑稼宁依旧点头。
“行。”
说完，就没了下文。
桑稼宁有些莫名其妙，但强烈阵痛的肚疼实在让她没精力去将一件事纠结到底。
不过倒是没想到童砚濯特意去买了牛奶，还给加热了。
怪不得一下课人就没了影。
桑稼宁眸色闪烁，说了声谢谢，拿着牛奶出了门。
杨佳雯自然也能猜出来:“这一看就是童砚濯那货送的吧。”
桑稼宁正在想事情，随声嗯了声。
杨佳雯有些无语:“他也真是的，直接当面送不就好了，搞这么弯弯绕绕的，这要是你一直不去那个超市，那不还得放的发霉了啊。”
桑稼宁心绪有些乱，听到杨佳雯说的话后莫名觉得不舒服，拍了拍她的胳膊:“别这么说，人家也是好心。”
杨佳雯揶揄:“诶呦喂，现在就护上了？不过我记得你不太喜欢草莓味的吧，你不是一直觉得很甜，所以不太愿意喝吗？咋，到底为爱情妥协了？”
桑稼宁一时语无伦次，说得有些着急:“哪啥爱情，咋就爱情了，你别瞎说啊。”
杨佳雯抓住她，将她掰过来面对面，一副已经看穿的模样盯着她的眼睛:“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跟说清楚，你和童砚濯，有什么奸.情？如实招来。”
奸.情二字蹦出来，桑稼宁一下被吓到了。
咋就还扯到奸.情上了。
“说什么呢？咋就扯到这玩意儿上面了，就可能是因为跟他关系好一点？”
杨佳雯嗤笑一声，打破她的猜想:“关系好？拉倒吧，我和柳熠辉，别我了，就柳熠辉吧，和他两年朋友情意了吧，别说牛奶了，抄作业都勉强。”
快到上课时间了，她们加快了脚底的步伐。
“诶，说说，被童砚濯偏爱是什么感觉？”杨佳雯捣了捣桑稼宁，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期待地问:“回去给柳熠辉显摆显摆。”
“没什么感觉。”顿了几秒，桑稼宁反应过来自已被下套了，恼羞成怒地拍了杨佳雯一下。
杨佳雯得逞后哈哈大笑，飞快跑走:“我就说吧，当局者迷，你陷入爱河了，宝贝儿～”
“你滚，我没有！”
回到操场的时候正好整队，桑稼宁大口吸完剩下的牛奶，把牛奶盒扔进大垃圾桶里。
跟以前一样，等所有人站好队后，她才补到最后一排，因为有几个人请假，撇去她正好站够四排，她只能站到童砚濯身后。
前面都是高个子，桑稼宁站在后面也很难被注意到，体育老师讲着这节课的安排，她就低着头，用脚底捻着石子儿玩。
“怎么样了？”头顶传来童砚濯的声音。
桑稼宁抬眼，站在阳光中的少年微微侧着身，太阳躲在他脑后散发出刺眼光芒。
耀眼得不敢多看。
“好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