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又下起绵绵雪。
桑稼宁了结完自已的事就在阳台跟季爱兰沟通报名的事,她看着窗外的雪景静静等待妈妈的回信,今晚的雪似乎比白天要更大一些,地面很快铺上厚厚一层白色地毯,路灯一照,泛着碎洁的光点。
桑稼宁凝望着正前方的路灯看,每一片雪花在路灯下仿佛有了生命力,朦胧又清晰地闪烁着点点星光,仿佛无数星辰缓缓洒落人间。
如果没见过漫天星辰,那路灯下的落雪也并非不浪漫。
桑稼宁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孤独又充盈。
孤独是因为她孤身一人,充盈是因为她看到了很美的一场雪。
桑稼宁退出聊天界面点进相机,对准那一处,点击录影键又放大镜头,拍好后她看了一下成片,觉得很有氛围感就没有添加任何音乐直接发到朋友圈。
童砚濯刚洗漱完打开微信就看到桑稼宁发的那条朋友圈。
他先注意到的是发布时间。
三分钟前。
“……”
这可真是奇妙的巧合。
继上次事故之后,童砚濯对桑稼宁正正好三分钟前的朋友圈都有了阴影。
直到看到内容后,他才松了口气。
公主:喜欢雪.
配的视频是一段放大版路灯下雪景飘落的场景。
还好,只是单纯记录生活美好而已。
童砚濯点了个赞,顺手在评论区留了言。
童砚濯:【有机会一起看雪。】
桑稼宁很快回复了个好。
这是他们彼此冬天的第一个约定:一起看雪。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季爱兰给桑稼宁打来了电话。
“你那个微信给我发的什么意思我就没看懂,你再跟我说一遍啊。”
桑稼宁嗯了声,按照原来的意思重新简单复述了一遍。
季爱兰那边消化了几秒钟才开口:“这事你自已决定就好了啊,你怎么想的?”
尽管猜到了对方会说什么,桑稼宁还是无法平静面对,每次跟他们商量某一件事,他们永远是无所谓全权听你的态度,结果最后事情结果不如他们的意就开始把过错怪罪到她身上,说当时就该听他们的什么,后来桑稼宁很少在事情上发表自已的意见,毕竟他们压根不会听。
“我就是定不下来主意才跟你们商量了啊,每次一跟你们说这些事都是这样说,结果最后出了事就开始怪我不跟你们商量。”
季爱兰语气也变高:“怎么不跟你商量了,我们不是说看你的意见了,你要是不想的话我们又不会说什么是不是,你看你一天天怕不怕,还没说就开始瞪眼。”
桑稼宁嘴巴张开又合住。
无话可说,无法沟通。
每次一说就扣帽子。
听到桑稼宁这边没动静,季爱兰口气也降下来:“你们老师说的那意思是你高考得回来这报名,然后回不回来学习都行,反正到时候回来高考就行,这意思?”
“不是。”桑稼宁叹了口气:“高考报名还有考试都得回去,学习的话可以选择在这里也可以回去,因为两个省考的东西是一样的,但是学籍必须还得转回去,也就相当于是学籍转到以前的学校,然后我人可以选择回不回去,回就回去,不回就当在这里借读,老师会帮我跟原先学校对接。”
季爱兰还是没太听明白:“为什么不能在那高考啊,咱们费了那么大劲转学到那里了,应该行啊,全国那么多人肯定也有很多人也在外地上学,那不也可以,我明天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问问。”
“……”
桑稼宁听着快疯了。
“不是,我前面微信不是跟你说了。”桑稼宁语速因为情绪的高涨变快:“我哪知道人家省里面不让外籍户口参加高考啊,那人家就那么规定了,这东西又不是全国统一的。”
季爱兰:“那你说说要怎么办就是了,你跟我们说需要我们干什么就行。”
又开始撂撇子。
桑稼宁无奈:“我不是已经说了很多次了吗?”
季爱兰又开始一贯的话术:“那我们这不是不懂啊,或者你看看有没有其他学生和你一样的你问一问,看该怎么弄了就行了,反正你跟我们说多少遍我们也是个愣头青。”
桑稼宁的火气已经攒到喉咙眼了,但碍于公众场合又不好爆发出来,只能再次压下去:“每个人都不一样,我们就家里面商量好就行了,或者你就直接告诉我,我是在这里念还是回去念。”
她实在不想多浪费口舌了。
季爱兰总算是听到了想听的话:“能在那边读还是得在那边读了吧,那个学校比你原来那个不知道好太多了,况且我跟你爸整天忙死了,你回来也照顾不了你,还是在那边方便点了吧,每个礼拜还能去你大姐家。”
桑稼宁早就想过有这些话,现在听到已经心如止水,甚至有些想笑。
她轻轻嗤笑一声。
能让自已这个对于他们来说可能是烦恼的拖油瓶不在当然是尽量甩开最好,她早就应该知道的,这件事的结果或许本来就是个定局。
其实她大可以固执地要求回家,但她不想那样与他们口舌争斗了,没意义,浪费时间又浪费精力,还被痛斥一顿,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对她没有一点好处。
与其在家里整天听他们吵架,不如在这里熬日子,至少滇渠还有好朋友的陪伴。
“行,那我就继续在这了,那我过几天回去报名,你把身份证户口本什么的”
季爱兰顿了顿又问:“还得用户口本啊?”
桑稼宁的耐心已经被消耗见底,烦躁地嗯了一声。
季爱兰也听出了桑稼宁不太高兴:“行,身份证户口本就一直在那个包里放的了,你回来自已找就行,钥匙你自已也有我们就不给你留了,没钱的时候跟我说就行,回来那一天也记得给我打个电话,路上小心点。”
桑稼宁又嗯了一声,她现在已经不想说一点话了,都是徒劳。
“那就这样,我们洗漱洗漱也就要睡了,明天五点多还得起来去照城。”
“嗯。”
挂断电话,桑稼宁望着窗外雪花斑斑,突然心生愧疚。
她刚刚是不是不应该那么情绪激动,妈妈整天起早贪黑打工供她读书也不容易,爸爸身体不好又脾气不好,整天和妈妈生气,她长这么大是不是应该懂事一些,她不该那么说话的。
想着想着,眼底突然流出一滴泪。
桑稼宁慌张地抬手抹去,却发现怎么止也止不住。
月色寒凉,映出少女瘦弱的身影。
—
次日大晴,阳光普照大地,银装素裹的地面在太阳的照耀下金光灿灿。
早自习结束,桑稼宁去了程婳办公室。
程婳听了桑稼宁的话:“行,你们家里面商量好就行,学校的事你不用太担心,我们会给你对接好,你到时候只管转学报道,报名然后现场确认完就行,之后你就安心学习就好,有什么情况我随时告诉你。”
桑稼宁乖巧地点点头:“好,谢谢老师,真是麻烦您了。”
程婳笑着摆摆手:“这算什么麻烦,老师就是让你们麻烦的。对了,这有个转学申请你把它填一下,我去让学校盖了章,这快报名了,最近事情有点多,先给你办妥了。”
桑稼宁接过准备回教室,程婳喊住她就让她在隔壁空着的数学老师办公桌上迅速写完。
桑稼宁刚坐下,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随即进来一个学生。
程婳一转头看到来的人是童砚濯,甚至都以为自已没休息好看花眼了,出口调侃:“稀客啊,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这是怎么了想起来来我这办公室了?”
说着,程婳看向正弯腰写申请书的桑稼宁,再看童砚濯,果然,落在桑稼宁身上。
这孩子真是坦白后直接不装还不收敛的,见状,程婳使劲咳嗽一声,给了他一个眼神,警告他办公室里还有很多老师在。
童砚濯收回视线看向程婳:“老师,我写了个词语运用,您给改一改讲一讲呗。”
程婳意外同时也欣慰地接过他手里的练习卷,通篇看了下文章。
这可给旁边的童砚濯机会了,三两步就挪到隔壁办公桌椅子后面,探身看见桑稼宁正在写的是转学申请书,忍不住失落:“你真要转学啊?”
程婳闻声抬眼,一脸无奈。
果真是年轻。
听到童砚濯的声音,桑稼宁吓了一跳,浑身抖了一下不说,还差点写错一个字,有点小气愤,所以突然想逗逗他:“嗯,是啊,终于远离你了。”
身后的童砚濯瞬间没了声。
桑稼宁低头窃窃低笑。
“好吧,只要你想好就行。”
声音闷又沉,一听就是不开心了。
桑稼宁不禁心想:这人也太好玩了吧。
一条一钓就上钩的鱼。
桑稼宁写完转学申请书后站在办公室门口等童砚濯出来。
出来后,两人一起往教室走,桑稼宁察觉到童砚濯气压特别低。
“还闷闷不乐呢?”桑稼宁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肩膀,忍不住告诉他实情:“好了,其实我刚刚是骗你的,我写那个是转学籍用的,因为你吓到我了我就想逗逗你,你别不开心了。”
快到上课时间,走廊里已经没了学生,这一层楼都是高三教室,安静的很,桑稼宁刻意把声音压低,但她能确定,童砚濯是肯定能听到自已说的话。
平时童砚濯对她都是有言必回的,这次怎么都不说一句话,想必是真生气了。
桑稼宁也没想到就因为自已的一句玩笑话就引来这么个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会哄人也没哄过人,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他不生气。
桑稼宁舔了舔嘴唇,伸手轻轻扯动童砚濯的衣摆,语气放软:“你别生气了,实在不行你打我一顿吧,或者你说什么我都……”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童砚濯突然反扣住桑稼宁的手使劲一拉,将人压在墙与自已身体中间,空荡荡的走廊间,拉扯的声音格外清晰。
童砚濯使劲攥住桑稼宁的手腕,白皙的皮肤已经开始慢慢见红。
桑稼宁毫无防备地摔到墙上整个人愣住了,下巴被冰凉的手指捏抬起来,她被迫抬头看到了童砚濯的眼眸,正紧紧盯着自已。
两人的气息混杂在一起,桑稼宁只能听到胸口心脏猛烈的跳动声,难言的感觉浑身蔓延,桑稼宁使劲躲避他的视线,但童砚濯手劲太大了,她挣脱不开只能任由她掌控着自已的脸。
她突然有些后悔,刚刚闲的没事招惹他干嘛,真的嘴欠。
桑稼宁用力掐着手心,发出细小的声音:“童砚濯,要上课了。”
他们力气差距大,她只能用这样口头的方法试图能够说服到童砚濯,可童砚濯根本不管不顾。
对峙间,上课铃悄无声息地响起,旁边就是办公室,桑稼宁慌张到极致,生怕突然一个老师出来看到这样的场景,那他们俩真就可以收拾收拾铺盖回家了。
正准备软的不行来硬的时,童砚濯突然俯身靠近,桑稼宁本能闭上眼,热气顺着耳廓一路蔓延到脊背,童砚濯嘴唇近乎贴着她的耳垂,一字一句地说。
“桑稼宁,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动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