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岁思索着，要不要搭上话，恰巧老板娘白蔷从旁边经过。
“老板娘。”
韩岁招了招手，故意低着声，生怕被姜飞注意。
“怎么了，菜还合胃口吗？”
白蔷应声走过来，笑颜如花，带着些温婉的气质，像是先前时门户家的小姐，家教严明，对人总要些体面。
“您知道那个女孩吗？”
韩岁指了指姜飞，手却不住地收了收，眼神遮掩，像是生怕被谁瞅了去。
“她呀，是我亲自招的。”
白蔷搭眼一瞅，回忆起当日的场景。
姜飞来时，穿着旧气的夏装，拖地的长裤色系浅淡，眼神却很坚定，是少有的孩子般的未脱稚气的却渲着神采的表情。
她来应聘，却似乎是顾客般要来光顾生意似的，白蔷笑了笑，像是秋日的花骨朵，未开就映着凋谢的光景。
直到姜飞眼瞧着一盘菜肴被端过去，细眼瞧见那菜里一根发丝，忙去叫了停，将那揪了来，丢进了身旁的垃圾箱。
白蔷只觉有趣，转头将那端菜的服务员叫住，让她将菜端回后厨，立刻重做份新的来。
“你倒实在，却不怕我不实在？”
白蔷发觉她并不因这事多言，眼神也只是盯着白蔷的脸，却并不瞅她的眼睛，倒实在有几分底气。
“我只管找我找的，收不收是您的事。”
姜飞应着，话里几分揪扯，这话倒让白蔷不得不细瞅了她几眼，这张脸倒算清秀。
这馆子白蔷开了多年，倒也算不上多挣钱，她觉得菜色要如人色，味美而悦目，才算功成，且她不喜张扬，装潢一应浅色，却更衬的菜色多样。
姜飞的姿态，很像她刚开馆子时那种意气，总要为自已扯一片天来，却不总是听天由命。
“我这活倒不轻松。”
白蔷对菜严格，对人亦然，味美色清是锦上添花，干净卫生才是根本，所以活计干起来自然是忙的，但钱也自然不少一分，做生意为顾客，为员工，最后才是为自已。
“只要有应得的，我不怕累。”
姜飞这话倒不是吹嘘，从小到大，母亲给了她很多照顾，也培养了许多能力，可母亲惯于逆来顺受，她却不同，有实力自然也要会争取。
“好！今天能不能上班？”
这一通“谈判”，白蔷也觉得爽快，好久没和人这样“针锋相对”，也着实添了些乐趣。
姜飞入馆已有一段时间，期间白蔷一直观察着，手脚也算麻利，只是对人却不甚热情，却也不算罪过，就留下了。
“她可和你说过什么？”
韩岁手按着桌台，台面上沁着入尾花纹，形似一直伏案的狐狸，却如骄阳下一株盛花，茂密绽妍。
白蔷倒有些不解，韩岁和她算颇具相识，谈不上了解但也算有些交心，自觉韩岁不是这样背后里打听别人隐私的人，总觉得有些怪异。
“这倒没有，我却好奇，这姑娘和二位有什么关系。”
白蔷索性坐下，捋了捋贴身的线绒，那绒光微微，刺出些不常见的光彩来，浸在这无由来的交谈里，似要抻着头，把每一个字符音语都吸纳了去。
“我们只是听说了些东西，所以随意问问。”
柳浅浅这时默不作声，她不善用语，常露出些不自然的端倪，韩岁应事缜密，但也总要分些特别，好比两人对峙和审讯时镁光灯下的博弈，程度总是大大不同的。
“不对，这话可不真诚，既然要问总要有些诚意。”
白蔷依依不饶，她最讨厌说话半截，既然有所求也要有所出，才相宜自然，于是将二郎腿翘起，一副这事儿还偏要听的姿态。
韩岁有些后悔，她清楚白蔷的秉性，也应该推测出这应有的场景，只怪她突然遇事，像是桌上食材，细切重剁，猛炒慢炖，总要有些章法，实在不该莽撞了。
于是只把听来的姜飞近来所遇之事与小舅的联系和盘托出，并不提及自已。
白蔷听着倚在靠背上，一副洞悉的神情，带着淡淡的一抹笑，身后伏着的那层垫毯，因后背的挤动生出些褶皱，仿佛骤雨来前，大风急急，湖水连着茂林，涟漪接染，从湖面到绿意林脉，皱起平复，纷纷而然。
韩岁调整了身姿，先前一直体态蜷缩，神情缩里，自然让人觉得掩藏着心事，倒不如大方自然，才更显得纯粹释然。
“我倒不觉得惊奇，真也觉得是她能做出的事。”
白蔷浅浅一笑，这话说出来不假，对姜飞她虽只有那一次面谈，倒也说不出个一二，只印象里她那条拖地浅裤，平整光滑，荡荡的仿佛缀着些吊饰，却很不以为意。
“不过抱歉，我给不了你们什么参考，但倒是有些建议，这个姑娘看着浅，心思却不像看着那般，所以有些事如果不牵扯，不如算了。”
白蔷说着站起身，又捋了捋身上的线绒，这次瞧着却平整光滑了许多。
“那老板娘为什么收留她呢？”
柳浅浅在局势末尾搭了一句，白蔷愣了愣，随即露出标准式的待客微笑。
“大概是我随性吧，吃好。”
白蔷走了，随着风的流动，她那件外衫上的线绒似乎又支棱起来，流转过各色餐盘，细细拨弄。
韩岁和柳浅浅眼神交汇，一阵交谈，到不觉涌出些冷汗来，浸在贴身的衣物里，让人觉得潮热难耐。
“你觉得老板娘是什么意思？”柳浅浅听不出什么所以然，只觉得有些蹊跷。
韩岁细细思索了下，总觉得那话里别有蕴意，既像是在劝她们别沾染，又像是提醒她们，所得并所出，难事不怕，怕在不敢下场，只跟在远处张望。
“还是吃饭吧，反正她一直在，不急这一两天。”
韩岁动了动筷子，将那菜肴送进嘴里，已有些冷了，缺了些入锅时的芳味，却也还算可口。
断断续续不少人走过，餐馆清亮，总能懵懵生出些醉意，仿佛幻世里灯影纷杂，粘着各色心野，直撂倒在黑沉沉的夜里，一抹便都消散了。
各种冷食吃进肚里，杂杂地揉在一起，顿感有些不适，韩岁放下了筷子，望着街边发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