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内,
太常少卿傅远征此时面对江柏年的审视,汗流浃背,眼神躲闪。
他本来确实有意让傅司寒与礼部尚书谢家结亲,虽并未在明面上说明,但两家都已心照不宣。
前几日那傅司寒说想迎娶江家嫡女江北笙,傅远征想到那江北笙已经被皇上赐婚给九王爷,便大发雷霆,断然拒绝了傅司寒的请求。
不曾想,这混小子根本不是与他商议,而是心中早已拿定了主意。
他的官职本就比江柏年的官职要小不少,又是个可有可无的闲职。
加上他这三儿子现在把江家唯一的女儿掳走不知去向。
这么一来,江家,谢家,乃至皇室,都不会放过傅家。
傅远征无奈地阖上双眸,心里已然在盘算着自已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死法。
“傅少卿。”江柏年率先开口。
傅远征连忙起身行礼,“侍郎大人,是傅家对不住江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话音未落,便被江柏年打断。
“少卿不必讲些虚言了,此事一出,也轮不到我江家来杀来剐。”
“那侍郎大人叫我来的意思是?”傅远征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江柏年的神色。
江柏年挥挥手,江北笙戴着面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傅远征大惊失色,“这是......江小姐......”
真正的江北笙自然早就跟傅司寒远走高飞了。
而现在的江北笙,是乔雅曦所扮。
江柏年叹了口气,语气沉重道:“如今出了此事,两家都逃不了干系。我这有一对策,对你我两家都好,傅贤弟,你可想听听看?”
“当然!”傅远征迫切回答。
江柏年站起身,拉过乔雅曦扮成的江北笙,语气沉重,眸底划过一丝深沉。
“她,以后便顶替我的女儿,成为新的江家嫡女,依旧照常嫁到九王府去。但傅家必须守口如瓶,丝毫不得泄露此事,务必管好下人的嘴,绝不能让此事传出半分风声,否则江傅两家都将面临灭族之灾!”
傅远征低头想了想,朝江柏年道:“江兄这办法不错,江小姐之前未曾在外露过脸,因此就算换了一个人,旁人也瞧不出什么,可我傅家又该怎么跟谢家交代呢?”
江柏年轻捻着胡须,朝一旁的江北笙看去,“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江北笙微微一笑,“这事简单,傅家大可直接对外宣称傅司寒染了天花,过上十天半月办上一场盛大的葬礼,以后便全当没有这个儿子。”
傅远征霎时茅塞顿开,随即朝江柏年与江北笙行了一礼。
“江小姐好谋略,今日多谢江兄与江小姐提点,还请二位放心,得知此事的傅家仆人,以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江柏年了然一笑,回了一礼。
九王府内。
温泉池中,雾气氤氲。
沈忘卿慵懒地倚在池边,白皙如玉的肌肤在朦胧水汽中若隐若现。
他微微眯起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嘴角上扬,挂着一抹惬意的笑。
一头如墨的黑发随意飘散在水面,随着水波轻轻摇曳。
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池水,带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那绝美的面容在热气的烘托下,更添几分魅惑,宛如从画卷中走出的妖孽仙人一般。
“王爷,宫里来了旨意,说是这月十八与江家小姐江北笙完婚。”温珏将衣物放到池水边,朝沈忘卿禀报道
水中如画般的人儿唇角不经意间往下撇了撇,浓密如扇的睫毛微微颤动,仿若蝴蝶轻舞一般,随后缓缓睁开双眼。
“嗯。”
温珏犹豫了片刻,道:“可要属下现在多去打点些成婚要用的物件?”
“不必,一切从简即可。”沈忘卿站起身,缓缓走上岸边。
“是。”
温珏低头退到一边。
沈忘卿一边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一边朝温珏问道:“可查到陛下为何突然给我赐婚?”
温珏恭敬回答道:“属下在京城打探了许久,倒也没什么主要原因,只因陛下在春宴上有意纳江小姐为妃,但被佘老太师和一众大臣拦下了,陛下大抵是心生不满,便随意将江小姐指给了您。”
“哦?”沈忘卿勾了勾唇角,笑容中带着嘲讽,“他还是这么......不负责任,那江家肯让唯一的女儿跟我这么一个病秧子?”
“属下不知,江家最近倒是风平浪静。”温珏想了想又道:“不过,前段时日,江小姐常常与傅家三公子在龙泽湖边相会品画。”
沈忘卿抬了抬下巴,系上了领口的纽扣,“倒是有趣,然后呢?”
温珏接着道:“属下只远远看过两人的背影,二人似乎......”
“似乎什么?”沈忘卿一脸玩味地看向温珏。
“似乎是两情相悦。”
沈忘卿轻轻一笑,挪着步子缓缓走到内厅的软榻上坐下。
温珏立即上前给沈忘卿倒茶,“奈何这傅三郎近日染了天花,命不久矣。”
“天花?为何突然染了天花?”沈忘卿抿了一口茶,疑惑道。
温珏摇摇头,“傅家现在被围的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已经着人商议傅三郎的后事了。”
沈忘卿轻哼一声,将茶盏搁在一旁,“这其中怕是另有隐情。”
温珏垂首站在一旁,“王爷,可要属下去深入探查一番?”
沈忘卿微微眯眼,思忖片刻后道:“且先不急,这谢家有意将女儿许配给傅三郎,而傅三郎又心有所属江家小姐,这江家小姐又被陛下赐婚于我。而这时,傅三郎又染上了天花......”
说罢,又摆摆手随意道:“罢了,不过是些儿女情长之事,与我无关,不必再查了。”
几日后。
京城中关于傅家三郎的议论愈发激烈,皆言他英年早逝,着实令人扼腕叹息。
而江家这边,正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江北笙与九王爷的婚事。
九王府内,沈忘卿正听着温珏的汇报。
“王爷,江家的嫁妆已陆续送入王府,瞧着颇为丰厚。”
沈忘卿正专注地读着手中的话本子,漫不经心道了一声“嗯”。
温珏试探性问道:“咱们是不是也应该把聘礼送过去了?按理说咱们应当先下聘礼的。”
“都可,随你。”沈忘卿举着茶盏的右手悬在半空中,似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片段,仰天大笑起来。
温珏不禁替他捏了把汗,“王爷,这下聘需男方或男方家庭的代表前往女方家,咱们这......”
“你。”
“我?”温珏满头问号。
“对,你代我前去即可,他们若问,只管说我身子不适,受不得风。”沈忘卿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温珏无奈应下,转身去准备聘礼。
几日后,温珏带着聘礼前往江家。江家众人早已等候在前厅,见温珏前来,江柏年起身相迎。
温珏拱手行礼,说道:“江大人,我家王爷身子不适,特派我前来下聘。”
江柏年微微点头,说道:“有劳温护卫了。”
众人查看聘礼,江柏年脸上却并无太多喜色。
一旁的江夫人忍不住开口道:“这九王爷也太不把我江家女儿当回事了,竟连亲自下聘都不肯。”
温珏忙解释道:“夫人莫要误会,王爷确实身体有恙,不便前来。”
江柏年瞪了江夫人一眼,说道:“莫要多言,九王爷能下聘,已是给足了江家面子。”
温珏在江家应付了一番,便匆匆赶回王府向沈忘卿复命。
“王爷,聘礼已送到江家。” 温珏说道。
沈忘卿正给窗台上的一棵绿萝浇水,抬头朝温珏问道:“江家可有说什么?”
温珏将江夫人的不满如实告知,沈忘卿淡淡一笑:“也好,这样一来,他们也少对我抱有什么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