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七婆婆和云芝诉说安慰的声音。
“……姑娘你刚是离开之时,小公子确实日日都闹着要寻你,不过久了,就好了。”
“……姑娘留的银子也都够用,我们皆是好吃好喝的,不曾让小公子受委屈。”
“……我们是担心姑娘,你一个人在宫中,旁边又没有什么心腹帮衬着,我们是如何也不放心的。”
“也幸好,姑娘自小就招人喜欢,如今得了太子的宠幸,老太太在天之灵,也是能欣慰的。”
“如今团聚了也是不易,姑娘你可千万要守住,不可落了旁人的把柄去。”
……
小家伙哭着哭着就是不哭了。
在姜浓的怀里,也是听话老实得很。
睁着两颗大眼睛,似在打量着面前的母亲,咿呀直叫,肉嘟嘟的小手,时不时地捏一捏姜浓松垮衣裳,之后似真想起来了这是母亲一般,竟朝着姜浓胸口那里钻,倒是个只知道吃的。
姜浓搂着孩子,是一刻钟都不肯分开的。
任由怀里的孩子如何。
她是想把好的都给他,都由着他……
到底是深夜了,小孩子也是耐不住困的,便是和姜浓玩耍了片刻就是时不时地点着小脑袋,眼睛都是睁不开了。
这么小一点,瞧着竟是想忍着不睡,可到底他小,是不如大人能熬的,很快就闭上了大眼睛,在娘亲怀里睡得打着小鼾。
姜浓瞧着小团儿睡得香甜,看着他身上套着的一层布,就是毫不犹豫地把那布从他身上弄了下来。随后,就是命令了外头的腊月去烧了水,帮着睡得正香甜的小团儿洗了个身子,小心翼翼把他安放到床榻上,才是安心下来。
去安顿七婆婆和云芝。
七婆婆和云芝显然也是累得不行了。
定然是舟车劳顿了,也是快睁不开眼的样子。
姜浓心中倒是有好些想问的,可瞧着七婆婆的惨白的面色,到底还是忍下了,叫腊月他们先是收拾了侧屋子,七婆婆和云芝躺下,她才是回到了屋内,来到了床榻前,透过帘子就是看到了那小小的一只。
小团儿最爱睡觉,如今也是没变。
她轻柔地入了床榻上,点了点睡得小脸鼓囊囊的小团儿,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眯着眼睛,也是一阵睡意传来。
临睡前,她是想到了太子。
他竟当真帮了她,还让她见到了小团儿……
他是个好人。
很好的人。
……
第二日,姜浓是被小团儿的哭声惊吓醒的。
刚是睁开眼,姜浓就是看到了怀里肉嘟嘟的小娃娃,在他的胸前拱着,小手拉着她单薄的衣襟,大大的眼睛都似被水洗了一般,咧着嘴,哼唧着,当真是可怜极了的。
姜浓彻底清醒了。
顾不上手臂的疼痛,抱起了小团儿,就是朝着外面叫了一声。
她是个做母亲的,自然是知晓小团儿如今是饿了的。
刚是穿上了鞋,门就被打开,进来了同样焦急的七婆婆。
七婆婆来到了姜浓身边,寻了个衣裳,披在了姜浓的身上,轻声安慰道:“姑娘你莫急,小公子是饿了,我已然求那腊月姑娘去寻了些牛奶羊奶,小公子喝了也是一样的。”
姜浓眉头一皱,看着怀里哭得惨兮兮的小娃娃,难以置信地望着七婆婆:“小团儿的乳母呢?为何没带她来,这些日子小团儿都是吃的牛奶羊奶?”
七婆婆心下也知道姜浓的急,轻声细语地安抚着:“那个乳母不是老实的,若非昨日那个梁公公来寻我们,我们恐怕要被那乳母给告了密,被夫人老爷派来的人寻到了。”
正是说着,腊月就是从外头走了过来,端来了牛奶,说是新鲜的,七婆婆是个谨慎的,先是看了一眼,闻了闻觉得没事了,才是端着到了姜浓的面前,用着小勺子喂着姜浓怀里的小家伙。
小团儿是当真饿了,喝个不停,七婆婆每喂一口,他便是能急切地喝完,瞧着似有旁人抢他的一般。
姜浓看着,双目酸涩,难受得紧,眼睛忍不住地红,便是说出来的话都是哽咽的:“他,小团儿几日这样吃了?”
七婆婆心疼地看了姜浓一眼,回应道:“也就三日,小公子是个乖的,不挑食,也不哭闹。”
姜浓再也忍不住,泪水从眼眶流出。
她的孩子,怎能吃畜生的奶过活。
七婆婆也是不忍姜浓心伤:“姑娘你莫要再哭了,昨日就是哭个没完,怕是会伤身子,如今眼睛都是有些肿胀,待会儿还是要叫人寻些煮熟的鸡蛋,帮你敷一敷才好。”
“若是被旁人见到了,也是不好……”
姜浓垂头轻点着,轻轻嗯了一声,看向了怀里小团儿吃得着急,竟是弄得脸上都是。
寻了帕子,轻轻地给小家伙擦拭了一番。
低声说道:“七婆婆,你同我讲讲这些日子你们都是发生了何事吧。”
七婆婆坐在一旁,叹了一口气,说出了口。
“……本是都好好的,没想到夫人和尚书老爷真的如姑娘所说,会来寻小公子,我等就听从了姑娘的话,不敢乱出门,让旁人寻到。平日里头,采买也是都叫那个面生的乳母去……却是没想到,来寻的人一日比一日多,姑娘你在外面的铺子,庄子都是被他们翻了个遍,我等更是小心了。”
“可却是没想到,那个乳母,竟是个有心眼的,得知了外头寻的人就是小公子,竟是要抱着小公子去邀功,得赏钱!”
“也是庆幸,若非那个梁公公及时赶到,老奴恐怕真要弄丢小公子了,我和云芝吓得都是要丢半条命的。”
“……听说了那梁公公是奉了姑娘的命,我等才是跟着他一起了,路上固然艰辛,倒是也好过东躲西藏,总是心中踏实的,得知能见到姑娘,我和云芝也是赌注了一把……”
“幸好,如今是见了姑娘,那梁公公是个好人,不是诓我们的。”
“就是可怜了小公子,赶路了几日,没有乳母,只要吃些畜生的奶过活,或是吃些米糊糊,几日的功夫就是瘦了好些。”
姜浓听着七婆婆所说所言,眸子一直未从怀里的人儿身上移开。
那小人儿当是吃饱了,多了几分精神劲,但瞧着仍旧是蔫蔫的,脸上还粘着方才饿极了流下来的泪。
他分明已然够听话了。
不似她所知道的那个同他一样大的小郡主那样,夜夜都要哭上一场,闹腾一回。
也不似小郡主那般,三四个乳母跟着,就这样还百般挑剔,孙良娣每隔几日都会寻个小郡主吃不下奶的由头,让太子在外再寻更好的乳母回来。
与那小郡主相比较。
小团儿已然是最听话懂事的了。
如今吃着畜生的奶都是这样香甜,丝毫不嫌。
舍不得放开嘴。
她的小团儿怎可受这种苦……
鼻尖酸涩得快是要睁不开眼。
姜浓轻柔地擦拭着小团儿脸上的污渍,喉咙紧得发胀发痛,难以排解。
总是……要想些办法的。
也总会有法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