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瑾的话音刚刚落下,场内的氛围就发生了明显变化。
“狂妄。”一直安静立于司马飏身后的斗篷男微微张唇,声音犹如砂砾互相摩擦般刺耳难听:“司马少爷,老夫来替你好好教训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咻——”
微弱的破风声响起的刹那,斗篷男的身影如鬼魅朝百里瑾袭来,凌厉的掌风吹起他额前坠下的一缕发丝。
若是寻常人此时恐怕早已吓破了胆,然而百里瑾不仅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甚至还嚣张地朝对方挑了挑眉目。
就在斗篷男如同骷髅般瘦骨嶙峋的手掌拍向他胸口时,一道银色流光朝着手掌直劈而来,速度极快若闪电。
斗篷男察觉到危矣,已然来不及收势,只能将真气凝聚于手掌硬着头皮迎上去。
两股强劲的罡气在半空中交汇的刹那,斗篷男瞳孔微缩,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你是谁?”
赤影不理会他的话,手中长剑翻转,直直朝他刺了过来。
斗篷男周遭劲风四起,黑色袍衫猎猎作响,他提气跃至丈许外的地方,袖中猛然飞出数条墨色细丝。
若非现在是大白天,那些薄如蝉翼、细如蚕丝的东西,还不一定能肉眼可见。
斗篷男双手悬于半空,流转的细丝一端被他缠绕在十指间,一端仿佛有生命力般从四面八方攻击着赤影。
赤影挥动着长剑,却无法将细丝斩断。
“哐当——”
激烈的意思打都将周遭的一切破坏殆尽。
场内一片狼藉,桌椅化作残肢断臂到处飞,围观的赌客也顾不得看热闹,纷纷往门外跑。
不过转眼的功夫,原本人满为患的内场只剩下寥寥数人。
“千丝引?!”易知鱼微微眯起了眼睛。
百里瑾听到他的低语,偏头好奇问:“什么叫千丝引?”
“在溯玄有种极为稀有的蛊虫叫千丝蛊,它吐出的丝刀剑难断,水火不侵,被称之为千丝引。”
“听师兄说溯玄巫蛊盛行,这黑袍男有千丝引,难不成是溯玄的蛊师?”
易知鱼摇摇头:“不一定。”
两人说话的功夫,场内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
赤影手执着长剑,不过十多招就逼得斗篷男自乱阵脚。
司马飏看得怒火中烧,朝着场内大吼:“谁能将那小胖子碎尸万段,本少爷赏银万两!”
瑟缩着的庄家和管事,以及几名赌场打手纷纷不敢上前。
他们不懂武,但不代表没见识。
即便是个瞎子也能看明白,眼前的两人武功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境界。
特别是胖少年的那个随从,更是强到可怕。
让他们对胖少年出手,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砰——”
话音刚落下,司马飏就被赤影长剑挥出的无形气浪掀翻在地,脸上的怒火瞬间转变为惶恐震惊。
场内打斗的两人,一人指间缠绕着细丝,一人手中持着长剑,条条细丝与道道剑光交错,赤影的攻势招招致命,斗篷男的出招亦是阴险毒辣。
随着越发激烈的交手,斗篷男被强劲的剑气震得当场口吐鲜血,连缓冲的机都没有,后背就硬邦邦的撞在墙上。
内脏差点被震碎的他,额角冷汗不受控制地缓缓落下,那缠绕着细丝干枯得如同老树年轮的双手,鲜血汨汨地流出。
顶着来自眼前人强大到仿佛要将人碾碎的压迫感,他大喘一口粗气,狼狈起身,震惊的双眼紧紧盯着赤影:“你竟是半步宗师境?!”
赤影面无表情的运转体内真气灌注于剑,如排山倒海般横扫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斗篷男瞳孔骤缩,身体猛地向左边蹿去,破窗而逃。
赤影并没有持剑去追,而是收剑入鞘,回到百里瑾身旁待命。
易知鱼淡淡扫了扫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司马飏,踱步往外走。
本来打算找司马飏讨要那一万六千两赌金的,转念想到若是因此得罪司马家给易府招惹上麻烦,从而牵连到江氏和易知雪,未免得不偿失,便就放弃了向司马飏讨要的想法。
“胡前,你和赤影替本少爷好好教训司马飏这丑玩意。我赢的那十多万两,还有那、那个谁赢的一万多两,一定要向司马飏讨回来。他要是不给,你们就砸了他的赌坊。”
百里瑾说完就往外奔去,在赌坊门口追上了易知鱼。
“欸,你等等。”
易知鱼诧异一瞬,转身望向他:“你有什么事?”
百里瑾矜贵的抬了抬下巴:“谢谢你了。”
易知鱼故意道:“谢我什么?”
“……谢你帮我赢钱。”
“嗯,是该谢。”易知鱼煞有其事道:“今天要不是我,你输的连裤衩子都不剩。”
“是啊,这还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赢钱。”
“你以前经常输吗?”
百里瑾摸摸鼻子:“反正是从未赢过。”
明白了,这就是个有钱的赌鬼呀。
易知鱼目光落在他点缀着珍珠和宝石的流云靴上,露出奇异的微笑:“那你打算如何谢我?”
百里瑾迷茫地眨眼:“我不知道,”顿了一瞬:“你想要什么?”
“算了,”易知鱼摸摸有些饿扁的肚子:“你请我吃饭吧。”
“哦哦,好的~”
百里瑾点头,明朗的嗓音带着附独属于少年人的青涩稚嫩,微微拉长的尾音缓缓上扬,有种难以言喻的悦耳。
两人进去一家气派的酒楼,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在百里瑾跟小二点菜的功夫,易知鱼不动声色的释放出异能往百里瑾身上探去。
——奇了怪了,身体怎会没有真气流动的迹象?!
难不成这小胖子不会武?
可他看起来明显不像啊。
只有宗师境及以上境界的人,他的异能才感受不到对方身体的真气流动。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小胖子不会武,要么就是小胖子武道修为已达宗师境。
可他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在十五六岁就达到宗师境的人千百年来史无前例。
除非百里瑾是什么旷世天才,在娘胎里就开始练武,否则绝无可能在这般年纪武道达宗师境。
易知鱼压下心中的思绪,默默收起异能。
百里瑾摆手让店小二下去后,眨着墨色眸子问:“你怎么知道押小会赢?”
“因为我是逢赌必赢,纵横赌场无敌手的赌王。”
百里瑾瞪大了眼睛:“你真的是纵横赌场无敌手的赌王?”
“如假包换。”
“百里瑾悲催的感叹道:“我有个师侄,也是逢赌必赢,赌遍山上无敌手,和他赌我就从来没有赢过。你能不能教我赌术,让我逢赌必赢?”
易知鱼默了默,扯唇笑了起来:“其实我是骗你的。”
百里瑾问:“骗我什么?”
“从来没有逢赌必赢的赌术,所谓的逢赌必赢,不过是蒙骗人的千术。”
“千术?你是说不管是我那师侄,还是赌坊内的那个庄家,之所以逢赌必赢,是用千术使了诈。”
“嗯。”
“你先前连赢庄家五局,也是因为你会千术吗?”
“我不会千术。”
百里瑾不解:“你不会千术,那你靠什么赢的?”
自然是靠异能感知。
易知鱼假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是秘密。”
百里瑾兴奋问道:“你能带我去赢钱吗?”
“……”易知鱼敷衍道:“行,改日就带你去赢钱。”
“别改日了,就今日吧,等下你就带我去赢钱。”
“今日不行,”易知鱼摇头:“用完膳我得回家,要是回家晚了我会受罚的。”
百里瑾对他的话没有丝毫怀疑,给自已斟了杯茶,端起大喝一口:“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易知鱼扯着嘴微微一笑:“在下姓郝名仁,字善良。”
姓郝名仁,字善良?
百里瑾总觉得这名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可一时又想不到哪里怪异,他瞅了易知鱼两眼,习惯性的报上自已的名字:“我姓百里名瑾,还没有取字。”
“百里”是天祈皇族的姓氏,眼前这全身上下富贵逼人的小胖子果真是皇族之人。
只是不知道他是哪位王爷之子。
“你住在哪?”
“太平坊。”
“我住朱雀大街的瑞王府,你可以直接来王府找我。”
瑞王是晟和帝同父异母的兄弟,虽未在朝为官,却深得皇恩。
原来是瑞王之子,怪不得会那般嚣张。
可瑞王只有一子叫百里乐宁,自已曾远远见过一面,绝不是眼前的少年。
难不成他是瑞王的私生子?
“你今年几岁了?”百里瑾又问。
“十五。”
“我今年十六,刚好比你大一岁。”百里瑾说着奇怪道:“你为什么不向司马飏讨要赢得的钱就走了?”
易知鱼故作无奈的苦笑一声:“我惹不起司马家,四海赌坊背后的二皇子我更惹不起。”
百里瑾哼了哼,霸气道:“我家赤影很厉害的,他们要是敢找你麻烦,你告诉我,我让赤影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似想起什么,他有些自我陶醉的补充一句:“我比赤影还厉害。”
易知鱼嘴角抽搐了下,没有言语。
百里瑾:“你赢得的那一万多两,我已经吩咐人替你向司马飏讨要了,等钱到手后就给你。”
易知鱼有些意外地轻眨眼睫,一本正经地道:“谢谢你,百里瑾。”
百里瑾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嗐,小事一桩,不必言谢。”
店小二将点的菜全送上桌后,百里瑾边吃边道:“你知道扶摇学宫吗?”
“天祈无人皆知。”
百里瑾惊讶:“扶摇学宫这么有名的吗?”
“当然。”
“半月后扶摇学宫开学,我就要去读书了,对了你也会去吗?”
“我不去。”
“为什么?”
“我天生脑子不好使,没有读书的天赋,去了只会气死老师。”
“没有读书的天赋,你可以去去学医啊。”
易知鱼装模作样的叹道:“唉,我没有读书的天赋,也不是学医的料。”
“我听说扶摇学宫分为文学院、武学院和医学院,你可以进武学院学武啊,听说武学院有武功很厉害的武学师傅。读书可以考文状元当大官,学医可以治病救人,受人尊敬,学武的话也能考武状元当大将军。”
百里瑾抬头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我师兄说练武要从娃娃开始,你现在都已经十五岁,错过了练武的最佳年龄。但我相信只要有名师指点,你再努力刻苦点,就算过了最佳的练武年龄,在武学上也会小有所成的。”
易知鱼淡淡笑了下:“我天生经脉闭塞,无法习武。”
百里瑾讶异地“啊”了声:“那真是太可惜了。”
易知鱼不以为意:“有什么好可惜的。虽是人人以武为尊,但也不是人人都习武。无法习武又如何,我照样活得潇洒自在。”
百里瑾颇为感慨地点头:“你说的对,我师兄也常说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潇洒自在的过完一生才是正道。”
停顿半晌,他又自顾自地说:“其实我也不喜欢读书,可我师兄留下遗命,让我满十六岁后必须下山去扶摇学宫求学。为了能下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只好含泪遵从师兄的遗命了。说起来你恐怕不信,这还是我十六年来首次下山呢。”
原来是十六年来都没下过山,怪不得性子这般单“蠢”,这般容易轻信别人。
“你不喜欢读书,入武学院即可。”
“可师兄遗命让我必须入文学院。”百里瑾无奈叹道:“就算我入武学院,那里的武学师傅也教不了我什么。”
[前期需要交代清楚些东西,又加之本文是大长篇,所以前期剧情进展稍微有些缓慢,大概五万字后开启古代校园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