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学宫,后山院子。
身着青色袍衫的文学院院长温如归,抬眸看向桌案后正在奋笔疾书的男子:“扶摇学宫自创立以来,只有夫子和院长才有独立的院子,就连助教的院子都是两人一间。三百年来,无论入学的学子身份如何尊贵,从未有过单独一间院子的先河。百里瑾究竟是何身份,能让姬先生如此优待?”
身着灰色袍衫的姬先生执笔的手微顿一瞬,声音无波无澜地说:“他是晟和帝亲封的宸郡王,我给他特例有何不可。”
武学院院长印宿空显然不信:“莫说晟和帝亲封的宸郡王,就算是晟和帝亲封的储君,以姬先生您的性子,也不会为对方开此先河。姬先生,他除了是天祈皇室中人外,究竟还有何隐藏身份,才让您不惜为他开特例?”
头发中夹杂着缕缕银丝的鬼医季洄哼声道:“我看姬先生是看中了那小子的天赋,存了想收他为徒的心思。”
温如归点点头:“若是如此,倒也勉强说的过去。”
印宿空却直言道:“能被姬先生相中,必定是天赋极佳。那小子除了嚣张跋扈,满身奢靡之气外,并无任何不同之处,看着就不是练武的料。”
季洄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印院长怪不得取名印宿空,果真是脑袋空空,只会以貌取人。”
印宿空黑着脸,怒瞪向季洄:“季老鬼,你除了一身医术能勉强拿得出手外,就是个既不中看又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吵吵吵,有什么好吵的,都吵了几十年了还不腻吗?
一个是易燃易炸的火毬,一个明知对方性格,却还总故意去点火……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温如归不得不出声道:“季院长去试探过他,可试探出来什么?”
“根骨奇佳,是百年不遇的练武奇才。”
得知姬先生为百里瑾开的先例,季洄一时好奇便扮作学宫杂役,在散学后故意假摔倒地上碰瓷百里瑾,百里瑾伸手搀扶他起来时,他就趁机摸了摸对方的根骨,结果发现百里瑾根骨奇佳,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
因而也就认为姬先生给百里瑾的优待,是看中了他的根骨,存了收他为徒的心思。
姬先生放下笔,语气淡淡道:“我从未想过要收他为徒。”
季洄不解:“不是吧姬先生,他可是百年不遇的练武奇才,只要用心教导,不出三十年必能成为圣者,这要是放在……”
温如归提醒他道:“季院长,姬先生师从天涯山。”
“天涯山”三字一出,季洄立刻闭嘴不言了。
因为天涯山有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不收皇室中人为徒。
姬先生长叹一声幽幽道:“我不收他为徒,不是因为他是皇室中人,而是因为我教不了他。”
……
暮色降临时,易知鱼回到了易府。
用过晚膳,洗漱后准备就寝时,一摸床上的被褥,湿答答的一片。
看了眼湿漉漉的手心,易知鱼眼神蓦地冰凉。
虽不知道是谁干的,但他绝不是受了欺负隐而不发的人。
易知鱼唤来苏四喜和苏六喜,开门见山道:“我床上被人泼了水。”
两人震惊,走过去一摸,被褥湿答答的都可以挤出水来了,就连枕头也是这般。
“少爷,肯定是有人趁着我和四喜哥及莫叔今日跟着少爷去学宫了,偷偷溜进来所为。”苏六喜气愤道。
苏四喜琢磨了下:“也有可能是咱们清竹院的人所为。”
苏六喜显然不这么认为:“咱们清竹院的人都对少爷忠心耿耿,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苏四喜截断他的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是对方被人收买了呢?”
苏六喜顿时呐呐着不言语了。
易知鱼看向苏四喜:“你觉得咱们清竹院的下人,谁最有可能被收买?”
“外院的丫鬟婆子被收买的可能性大,她们虽都是朱管家安排进来的人,但谁知有没有是别的主子安插的棋子。”苏四喜顿了顿说道:“至于大柱和有田,他们的卖身契在少爷手里,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收买。”
易知鱼满意点头:“四喜你现在去找朱管家,六喜你去把李大柱和冯有田找来。”
“是,少爷。”
李大柱和冯有田就宿在外院的下人房,很快被苏六喜找来了。
“少爷。”两人很是忐忑地站在易知鱼面前。
易知鱼视线似有若无地从他们身上扫过:“少爷我今天不过出去一天,晚上回来床上就被人泼了水——”
两人一听,也不等易知鱼把话说完,慌忙“扑通”一声跪地:“少爷,请您明查,此事绝不是我们干的。就算给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往少爷的床上泼水!”
易知鱼蹙了蹙眉心:“起来说话。”
两人诚惶诚恐地起身后,易知鱼道:“你们的卖身契在我手里,我叫你们来不是怀疑你们,而是有事情交代你们。”
“少爷请说。”两人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我入学扶摇学宫的事你们也知道,从明日起我会宿在学宫寝室,大概只有每月旬假才会回来。我不在府里的日子,你们替我守好清竹院,别让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溜进来行不轨之事。其次,替我监督好清竹院的下人,若有心怀不轨之人即刻报备给苏四喜或苏六喜。”
“少爷放心,我们定会替少爷守好清竹院。”
听到两人信誓旦旦的话语,易知鱼摆手:“你们下去吧。”
李大柱和冯有田前脚刚离开,苏四喜后脚就领着朱管家进了院子。
“不知八少爷有什么吩咐?”朱管家行礼后,恭敬问道。
“我叫你过来的原因,苏四喜想必已经跟你说了吧?”
“说过了。”
“那就随我进来吧。”
朱管家跟着易知鱼来到卧室,走过去摸了摸床上的被褥,脸色变了变。
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就听到易知鱼清泠的声音响起:“能在我床上泼水而不被发现的,要么是我清竹院的人所为,要么就是外人偷溜进来所为。不论是哪种情况,都是我清竹院有下人被收买了,亦或者对方本身就是别人安插进来的棋子。”
“苏四喜和苏六喜是从小跟在我身边伺候的,李大柱和冯有田是我亲自挑选的,且他俩的卖身契也在我手里,只有那些粗使丫鬟和婆子是你安排的,她们是最有可能被收买的人。不知朱管家安排人进来时,可清楚她们的底细,是否把别人的棋子给安排进来了?”
“府里离学宫路程有点远,从明日起我会宿在学宫寝室,没法亲自查这事。让苏四喜找你来,是想让你替我查清是何人所为。朱管家,你可有异议?”
听完易知鱼一番连敲带打的话,朱管家抬手抹了抹额头沁出的汗水:“老奴定为八少爷查清此事。”
朱管家离开后,苏四喜不解地问:“少爷,您为何不将这事直接告诉老爷?”
易知鱼嗤笑一声:“告诉父亲,父亲也是交代朱管家去查。与其如此,还不如我亲自敲打朱管家一番,他为了撇清自已的嫌疑,定会尽心尽力的去查,想必也会添油加醋的把此事禀报给父亲。”
说着,他看向苏四喜和苏六喜:“朱管家查归查,你们也要给我去查。有了结果后,立即禀报给我。”
“是,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