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外。
炮仗、锣鼓齐鸣声响。
丫鬟提着贴着喜字的篮子站在府门外,遇见看热闹的百姓跟小孩,便从篮子里掏出喜糖递给他们,让他们沾沾喜气。
喜娘扶着谢蕴跨过门槛,缓缓走向花轿。
坐在马背上穿着新郎服的陆昀景低头,看向披着盖头缓步走来的谢蕴,狭长的眸中染着一丝笑意,而后又看了一眼丞相府。
明明是大喜日子,可府内看起来格外冷清。
“新娘上轿。”喜娘开口,声音平稳喊道。
喜轿微微往下一压,谢蕴低头,钻入。
喜娘放下轿帘,又提起一口气道:“轿起。”
话落,轿夫抬起轿子。
为首的陆昀景骑马走在前面,花轿紧跟其后,身后的迎亲队伍敲锣打鼓,喜庆热闹。
百姓们仰望马背上的陆昀景,眼神中满是崇拜。
他本就身材魁梧,犹如一座巍峨的高山,加上那如雕刻般俊朗的五官,剑眉星目,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人。
穿上新郎服的他,更如星辰一般。
谢玉颜赤着脚跑到府门,望着迎亲队最前方的那一道背影,心里发涩。
陆昀景身直如剑,一袭新郎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宛若一颗璀璨的明珠般,夺人眼球。
谢玉颜眼眶发红,晶莹的泪忍不住流下。
他终究还是娶了谢蕴。
她爱慕陆昀景。
虽然从没见过他,但知他事迹时,她就爱慕他了。
后来他班师回朝,为了见他,她还偷偷溜出去,挤入人群中,还不小心被那些人推倒,手背上多了一道淤青。
回来之后她娘责怪她不小心,说她一个小姐跟那些百姓们挤一起,有失身份。
她表面跟她娘亲道歉,但心里却不曾后悔过。
因为她亲眼看到了自己心悦的人。
他穿着铠甲,脸上布满严肃,如此刻一般身直如剑,威风凛凛。
当时所有百姓都用崇拜的眼光看他,她也是。
她是庶出,也不奢求多的。
只求能当他的妾,长伴他左右。
为了他,她拒绝掉了不少公子少爷。
她一心只有他,只想嫁他。
她这一份心思,谁也不知道,亦没对谁说过。
她曾想不顾面子,大胆地与陆昀景表白,求他纳自己为妾。
可她还未下定决心,便传出陆昀景中毒,命不久矣。
那些把心思都打在陆昀景身上的小姐们全退缩了,包括她也动摇了。
她若真嫁给陆昀景,他一死,她也会跟着守寡。
后来传出景王毒发身亡的消息,再然后便传出俊帝赐婚的消息。
死了的景王配死了的谢蕴,她不嫉妒,也不羡慕。
毕竟,羡慕一个死人没意思。
谁能想,两人都活了,婚约也还继续……
如今看着陆昀景迎娶谢蕴,她后悔了……
她以为自身利益最为重要,要为自己做长远打算。
但现在,就算陆昀景随时会毒发身亡,她也想嫁给他……
哪怕当妾。
谢蕴是个妖女,她配不上景王。
她会害了他的!
对,谢蕴会害了景王的。
她要把这件事告诉景王,决不能让他被谢蕴蒙骗。
就在谢玉颜将要迈出一步时,一只孔武有力的手抓住她的细肩,限制住她的行动。
谢玉颜转头,看向身后阴恻恻的家丁,心咯噔,脸色煞白。
“二小姐,今天是大小姐的大喜日子,您有话要说,不如跟奴才们说。”
“不管二小姐说什么,奴才都听着。”
家丁说罢,拉着谢玉颜往府内去。
谢玉颜脸色难看,眼泪簌簌落下,刚想开口求救,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她的声音。
丞相府内,那些下人们似笑非笑地看着谢玉颜。
谢玉颜挣扎,“放开我,你们这群妖魔鬼怪快放开我!”
“我要告诉景王,谢蕴是个妖女,是个妖女!”
“她会害了他,会害了他的!”
“你们快放开我!”
谢玉颜大声喊道,另一只手拍打着眼前拉着她手的家丁。
奈何,她力气小,下手犹如挠痒痒般,不疼不痒地。
“二小姐喊了这么久,肯定口渴了吧?奴婢喂您喝水。”一丫鬟手上端着茶杯,朝谢玉颜露出笑容。
谢玉颜扫向茶杯里的水,颜色黑漆漆地,不知里面是些什么东西。
见状,谢玉颜摇头,“我不口渴,我不喝,我不喝!”
谢玉颜大声喊道,然而周围却无人听她的。
丫鬟手捏住谢玉颜下颚,迫使她张嘴,随后将一整杯‘茶’灌入她嘴里。
咕噜噜——
谢玉颜呕了声,把灌入的‘茶’吐了出来。
口腔里尽是腥味,还有一股难闻恶臭的尿|骚味。
谁来救救她。
谁能来救救她!
她昨天去典当古董字画时,曾跑去报了官,说府内遭鬼,好多好多的鬼。
那官差听完,哈哈大笑,把她请出了衙门,让她去药铺找个大夫把把脉。
没有人相信她说的话,没有人相信丞相府里有鬼。
可明明在她眼前的全是被鬼附了身的。
花轿内。
摘了盖头的谢蕴扫了眼一旁的魂,手一挥。
那只魂穿过花轿,离开,回了丞相府。
谢蕴勾唇冷笑。
谢玉颜想找陆昀景,跟他说她是妖女?
若让谢玉颜知道,她与陆昀景是同一条船上的,也不知她会不会气死。
谢玉颜那点小心思,她哪会看不出来?
之前只是在背地里坑一坑原身,或抹黑原身,不会正大光明地露面对付原身。
可从她回来,俊帝重新赐婚之后,谢玉颜便从背地里转为明面上,跟谢老夫人她们一起行动。
无非就是急了。
瞧不得她能嫁给陆昀景,当这景王妃。
说白了,她就是爱慕陆昀景,所以嫉妒她。
她想揭发她,无非也是因为爱而不得,再加上……
她想搏一搏。
博一个机会。
一个能逃离丞相府这个魔窟的机会。
她自信地觉得自己容貌出众,若陆昀景见了她,一定会喜欢上她。
若被陆昀景瞧上,说不定能当上他的妾,便不会再被丞相府里那些鬼魂缠住。
若不然,当初在知道陆昀景中毒身亡时,她就应该把握住机会。
若当时在所有人都退缩的情况下,她勇敢大胆地追,说不定能感动陆昀景,当个妾或侧妃肯定没问题。
可她没有。
这说明她对陆昀景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如今又冒出来想揭穿她,一是因为嫉妒她,二是因为她想赌。
赌陆昀景会在见到她柔弱的一面时喜欢上她,借此逃出那些鬼魂的魔爪。
谢蕴抬起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掐。
一顿,嘴角扬起一笑。
谢问要有大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