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侄女儿过完生日又陪她玩了一会儿,桑稼宁才回到自已房间。
她翻出角落里的医药箱,拿出碘伏和棉签,照着童砚濯今晚跟她说的,小心涂在手肘上。
室内瞬间弥漫着淡薄的铁锈味。
等药水晾干的过程中,她无聊地在平板上翻出今天下午六点刚更新的综艺节目。
支好床上桌,放好童砚濯给她买的零食,调整好平板位置,她又垫了个枕头靠在床头,怀中抱着童砚濯给她换的黄油小狗,美滋滋看起来。
看到搞笑的场面,她笑得前俯后仰,结果一个不小心,“咚”的一声巨响,脑袋撞到了墙。
桑稼宁本来就有将近三年的头痛病史,这一撞直接当下加重痛感,她双手抱着头,蜷着身体缓了很久。
半晌,她揉了揉撞出来的包,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打开微信给童砚濯发消息。
桑稼宁:「到家了没?」
依旧是秒回。
童砚濯:「放心,很听话,两点一线直奔我家。」
桑稼宁嫌弃地笑了。
桑稼宁:「不少臭屁。」
这次对方没有秒回,桑稼宁看着迟迟没有弹出新消息的头像,又滑下通告栏扫了眼时间。
已经过了十二点,难道已经睡觉了?
可分明刚刚两人还在聊天啊,难不成一秒入睡?
桑稼宁点进对话框,流利地用九宫格敲字说晚安。
拼音打到一半,微信语音通话铃声突然响起,界面自动弹跳到通话邀请界面。
桑稼宁被吓得颤了一下,从头到脚一阵凉意,心脏怦怦跳了好多下。
她皱眉按下接通键,还没从惊吓中平复下来,语气有些不好:“干嘛?”
童砚濯丝毫没有歉意:“不干嘛啊,闲的没事,聊聊天呗,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打电话呢。”
桑稼宁很少和别人通电话,一来没话可说,二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和别人隔着手机通话很别扭,浑身不得劲儿。
“不早了,想睡觉。”
说罢,还应景地打了个哈欠。
窗外突然起了一阵风,盖三轮车的彩布条篷布被噼里啪啦吹在窗户上,同时,通过扬声器,桑稼宁听到对方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胳膊处理了吗?”
“抹了药了。”
“那就好。”顿了顿,童砚濯又说:“刚看天气预报说明天可能有雨,你去学校的时候记得带伞。哦对,你明天怎么去学校?”
大概真要变天,桑稼宁忽然觉得有些冷。
她打了个哆嗦,嘴上回着童砚濯的话,坐起身把床上的东西收拾好放到原位,用脚挑开被子伸手一拉,两腿伸进去撑开,随后迅速钻进去,紧紧搂着黄油小狗取暖。
“公交车呗,我看我们这附近也挺多和我们一个学校的,早上起早点,跟着他们一起,我还挺想体验体验坐公交车上学是什么感觉嘞。”
听她这么期待,童砚濯淡淡嗯了声,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行吧,那你注意安全,记得带伞,没什么事就不说了,不早了,你赶紧睡觉。”
“嗯,你也是。”桑稼宁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声色不由得软糯沙哑:“记得带伞。”
童砚濯低笑:“听到了,晚安。”
—
期末考试结束并没有立马放假,到全校学生已经散了心,提前过上了暑假生活,上课闲聊,下课睡觉,偶尔清醒着,还是为了浇窗台快要枯萎的花花草草。
杨佳雯早就为自已仅有一个月的暑假生活做了精心规划,百密不疏,一眼看过去挺充裕的,唯一缺点:不能细看。
柳熠辉看不下去了,直言不讳地问:“敢情一个月暑假,你是一点没有给学习留一隅之地啊。”
“切,你这就思想固化了吧,假期假期,什么叫假期?”杨佳雯一副看不起他的样子,认真科普:“放假的日期,对不对?既然是放假,我们就得好好放松好好玩啊,干嘛跟自已过不去嘞。这再说了。我那不是也学习留了两天时间吗?”
桑稼宁拿起桌上的计划书,指着七月最后那两天,说:“你别跟我说,是这两天,还是专门留下来补作业的。”
杨佳雯对她竖起一个大拇指:“知我者,桑崽也。”
桑稼宁也对她竖起大拇指,扯了扯嘴角:“……绝了。”
杨佳雯没听出来话中的好坏,也或许听出来了不想承认,自顾自地问:“那你们嘞,啥安排啊?”
柳熠辉:“我怎能与你们这凡夫俗子相评头论足,我……”
杨佳雯踢了他一脚:“说人话。”
“摆烂。”
“不少妖曳。”杨佳雯又转头问杨佳雯,态度一整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宝贝,你呢?”
桑稼宁翻着小说书页:“帮我大姐家看孩子。”
童砚濯玩手机的动作停顿,眼珠往桑稼宁那边移动,看了一眼。
杨佳雯不可置信地啊了一声。
“没办法啊,他们都忙没人看,前两天刚跟我说的。”桑稼宁顿了顿又说:“但是我这个暑假都在滇渠,也有时间跟你们一起出去玩。”
“好好好,你也是提前干上托管所的活儿了。”杨佳雯对她竖起两个大拇指:“respect!”
“那你呢?”杨佳雯又问童砚濯。
童砚濯头也不抬:“打工。”
“哈?”
三人皆是震惊。
这后桌两人是同桌坐久了,负负得正了某些东西吗?怎么都整这么一出?
桑稼宁打暑假工理由正当,但是童砚濯家境不错,而且家里的药店一直都是店员和童姚帮忙打点着,跟他哪有什么关系?
还没等三人发出疑问,童砚濯笑了下,纠正道:“哦不,准确来说应该是陪工。”
桑稼宁偏头看他,真心觉得童砚濯脑子有病。
柳熠辉挠头,不解发问:“我听过陪读,陪工是什么玩意儿?陪着别人打工?这不纯纯大冤种有病吗?”
桑稼宁在一旁默默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说法。
童砚濯瞪了他一眼:“至少比你摆烂的有价值。”
“是啊,哥,谁能比你更有价值嘞,自愿白打工的牛马。”柳熠辉竖起大拇指连连对他们点赞,佩服道:“你俩不愧是天造地设的天选同桌,一个比一个狠,哥们儿服了。”
“别说哥们儿了。”杨佳雯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附和:“姐们儿也服了。”
桑稼宁:“……”
话说的有点早了,她现在觉得这群人都有病。
就在此时,程婳拿着教案本出现在门口,教室顿时安静。
即将放暑假,需要叮嘱的事很多,程婳直接打开多媒体,把刚刚在五楼演播厅开会的内容投影到大屏幕上。
“暑假从今天开始,这个月三十一号晚自习正常上,马上高三的学生了,暑假别光顾着玩,什么该做,该怎么做,自已心里知道我就不多说了,现在说一下暑假作业。”
程婳喊英语课代表和同桌去办公室拿作业,没一会儿,两人分别抱了一大摞卷子进来,全班同学们的眼神逐渐从震惊到崩溃到哄自已接受。
毕竟,滇渠七中,出了名的作业变态。
“发下去吧。”程婳交代:“一人十份英语卷和三张专项训练题,你们自已点清楚,缺哪一张跟我说,办公室还很多。”
教室里哗啦啦的都是卷子翻动的声音。
程婳继续叮嘱暑假安全事项,台下学生都无心听。
“这怎么这么多啊。”桑稼宁看着桌子上白花花又乱糟糟的卷纸,重重叹了口气。
这还是一门课,剩下还有五门没布置,按照这种程度,这得写到什么时候啊。
童砚濯听到了,生无可恋的脸上有了其他色彩,轻笑揶揄:“这难道不应该是你想要的天下吗?”
桑稼宁偏头无语地看着他:“虽然我喜欢英语,但我不是受虐狂,谢谢。”
说完,赔了个假笑送给他。
讲台上,程婳只捡重点着重讲,其他都一句话带过,很快就说完了会议上的内容,剩下的就是班级内务。
他问班长:“其他科的作业都布置下去了没有?”
班长摇了摇头:“还没有。”
程婳点头:“那一会儿各科课代表去找老师要作业去,然后把作业都写到黑板上,班长拍照发给我,或者发到群里。然后,大家都收拾收拾准备大扫除,完事了赶紧回家,回家第一时间在班级群里报平安,好了,就这些,祝你们假期愉快。”
班级瞬间沸腾,高呼解放了,着急往书包里塞书本作业。
桑稼宁等其他作业一并发下来后,胡乱摞成一堆往书包里放,不到一半,书包已经鼓囊囊的塞不下一点东西,没办法,她只能把剩下的书本按大小整齐摞在一起,放在桌子上。
“我靠,就光作业都这么多了,宿舍还有行李箱,这咋回家啊。”杨佳雯站起来,咬牙使劲往书包里塞。
“谁说不是呢?”桑稼宁撇撇嘴,趴在桌子上开始异想天开:“我多么希望我有魔法,然后咻的一下,把东西全变回家。”
杨佳雯:“同感。”
柳熠辉在一旁泼冷水:“省省吧,你们没有魔法,只有想法。”
杨佳雯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清高,有种你这么多作业都不要背回去,等暑假开学来教室边哭边补,看谁救你。”
“我可不需要谁救我。”柳熠辉侧身坐着,胳膊撑在童砚濯桌子上,挑眉一笑:“我也不需要有魔法,我有老童就够了,是吧?”
说着,还极其暧昧地抛了个媚眼。
童砚濯云淡风轻拒绝了他的邀请:“心有所属,不卖腐。”
桑稼宁:“……”
杨佳雯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是对谁的:“……不少腻歪。”
桑稼宁:“……”
这都什么跟什么?
作业太多逼疯了?
大扫除合格后他们就正式放了假,童砚濯特意开了车在校外停车场停着,男生东西简洁收拾的快,他们便让桑稼宁和杨佳雯先回宿舍收拾东西。
等她们走下宿舍楼的时候,童砚濯和柳熠辉已经等很久了。
两位少年站在柳树下揉碎的光里,十分醒目。
看到两人行李箱加大包小包,两人走上前。
柳熠辉夸大其说:“你俩搬家啊?”
杨佳雯累得不想和他呛声,直接趴在行李箱上:“这已经是我们努力整合的极限了。”
桑稼宁站在一旁看热闹,童砚濯上前直接拿走她手上的东西,顺带还把她的行李箱提溜到自已手里,短短几秒钟,她浑身上下只剩一个书包。
看着童砚濯又推又拿的一大堆,她有些不好意思:“给我拿点吧,东西太多了。”
童砚濯侧身躲开她的手:“别看不起我啊,你这点东西算什么,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世界上没魔法,但有我。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就无所不能。”
童砚濯直视着桑稼宁,澄澈的眼眸中满是赤诚。
桑稼宁咽了咽口水:“……你有点中二。”
童砚濯轻笑:“但我是真心的。”
四人并没有立马回家,在城隍庙吃了一顿饭,童砚濯相继把杨佳雯和柳熠辉送回家,最后才送桑稼宁。
按他的意思是:你的家离得最远,他们都和你顺路。
桑稼宁自然是不信的。
她扭头看着窗外刚看过的树影,徐徐的风吹乱发丝,舒坦又惬意,整个身体都不自觉放松下来。
童砚濯开车比上次稳重了很多。
时间不经意间溜走,车停靠在路边,桑稼宁回过神来。
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她偏头看着童砚濯:“我家不在这儿。”
童砚濯看着后视镜,单手把控着方向盘调整停车位置,语气很平淡:“我知道。”
那你还……
话没说出,童砚濯解开安全带,出声解释:“履行诺言。”
桑稼宁还是没懂他的意思:“诺言?”
童砚濯下了车,桑稼宁见状紧跟其后。
半下午,天气还算温凉。
童砚濯拉着桑稼宁进了一家奶茶店。
“看看想要喝什么?”
桑稼宁抬眸看他:“怎么突然要请我喝奶茶?”
“都说了啊,履行诺言啊。”童砚濯眼底溢出笑,语调上扬:“期末考试前不是说了吗?怎么回事啊,刚放假脑子就歇菜了?”
正值暑假期间,奶茶店里人很多,他们两个挤在人群中贴得很近,童砚濯吟吟的低笑声绕在耳边,挠的桑稼宁心尖尖痒。
桑稼宁不自在地撇了撇脸,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你知道我单调性会写?而且还能求出来?”
童砚濯挑眉:“相信你啊。”
桑稼宁没想到他会是这个答案。
短短两个月,童砚濯已经对她说了无数次相信。
心里蓦地一恸,一种无声无息的绵密不断拉扯缠绕着她的心脏。
她微微垂着头借助刘海遮挡着自已不自然的脸色,语气尽量让自已显得正常平缓。
“你就事事相信我?”
童砚濯语气带笑:,毫不犹豫地说:“当然。”
短短两个字,悄无声息地在桑稼宁心中掀起浩大涟漪。
浑身腻热,桑稼宁抿着唇,生硬地转移话题。
“人好多,热死了。”
看着密密麻麻种类繁多的奶茶菜单,她也选不出要喝什么,余光注意到店里面拉着新品横幅,便点了两杯新品。
等了很久才出餐。
两人回到车里。
先前不自在的感觉早已不在,桑稼宁用吸管戳破封盖膜,捧着奶茶吸了两口。
“你这是在教我违背规则。”
童砚濯正系安全带的动作顿住。
气氛突然安静。
桑稼宁心一紧,以为自已说错了话。
“抱……”
刚要开口道歉,被旁边的声音打断。
“我没有教坏你。”童砚濯盯着她看了几秒:“为你破坏规则的前提,是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