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是这样的煎熬着过,九月缓缓入尾。
对于高三而言,国庆假如同虚设。
茂密的树木逐渐枝叶稀疏变黄,滇渠的秋日缓缓入场。
每到这个时候,教学楼前几棵银杏树就成了著名景点,一到课间时候,就有很多学生跑下去捡银杏树叶,有的夹进书中做书签,有的偷偷摸摸在树下拍照,还有的则追求跟风,学着网上的视频用银杏叶做花束送给重要的人。
那晚熄灯后,桑稼宁被林烨妮大嗓门吵的睡不着,突发奇想点开短视频搜索了银杏树叶做成花束的视频,看了几遍学会后,第二天独自捡到银杏叶后,以没笔芯的理由让童砚濯顺带买了做花束需要的工具。
“买这些做什么?”童砚濯随口问了一句。
桑稼宁找了个理由随便敷衍,“祝欢的作业。”
说完她自已也觉得蛮荒谬的,但没想到的是,童砚濯竟然真信了。
这些天,桑稼宁在教室认真上课,回宿舍写完作业后就埋头做银杏叶花束,有时候宿舍其他人会明目张胆地阴阳嘲讽她,虽然听起来不舒服,但面上桑稼宁依旧是无所谓的神色。
她只想把眼下事做好,无关其他。
银杏树叶花束做起来其实不难,只是重复的步骤很多,难免繁琐。
桑稼宁陆陆续续整整花费了三个晚上才做好,第二天早晨小心翼翼地装进书包里,防止被压坏,她还特地把书本掏出来抱在怀里往教室走。
早读课结束,童砚濯和柳熠辉出了教室,桑稼宁看着他的背影离开门口,动作谨慎地从书包里拿出花束,怕别人看到,还转身用上身挡住,轻轻地放进童砚濯的桌肚最里面。
最近有几个新生往三班跑,就为了给童砚濯送银杏树叶花束,所以桑稼宁才敢直接放在他的桌肚里,她觉得,童砚濯一定猜不出来是她做的。
看到童砚濯的身影,桑稼宁连忙坐回原位趴在桌子上装作补觉。
童砚濯坐回座位,窝在臂弯里的桑稼宁清晰地感受到自已剧烈跳动的心脏,复杂的情绪直冲脑门,呼吸交替的小空间让她有些闷热地喘不上气。
说不上来感觉,她既希望童砚濯知道是自已送的,同时又不想。
就这样煎熬着,感觉时间过了很久。
她感觉到童砚濯从桌肚里掏出东西后停顿的动作,愈发紧张。
童砚濯看着手里的银杏树叶花束陷入沉思,看了一圈,注意到花束系绳,心中了然,他偏头看趴着的桑稼宁,忍不住笑,眼神温柔缱绻,满是深情与宠溺。
这孩子,背着自已搞这么一出。
童砚濯没有特意去问桑稼宁花束是不是她送的,因为他确定,所以觉得没必要。
一整天,只要空下心来,桑稼宁就在想童砚濯到底知不知道地事,她觉得以童砚濯的脾气,如果猜到是她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但这么长时间了,都没见童砚濯问她。
一直到晚自习下课,余光注意到童砚濯一反常态地当她面把那银杏花束小心翼翼地拿纸包好几层,然后装进书包里,桑稼宁
这是什么意思?
平常不都是不在乎的吗?怎么今天就要带回家了,还那么的细心呵护。
桑稼宁忍不住蹙起眉头,张口忍不住说话,但又怕太过于明显,硬生生又合住嘴。
她期望着得到对方的一个解释或者说辞,但直到离开,童砚濯说得都不过是每天晚自习下课说的话,桑稼宁斜眼看着童砚濯潇洒离开的背影,抓着书包背带的手捏紧,双唇抿着,小脸气得都鼓起来。
“谁惹你生气了,都气成小河豚了。”杨佳雯收拾好书包,一转身就看到桑稼宁在生闷气,伸手托着她鼓囊囊的脸揉了揉:“小可爱不生气。”
“以我聪明的小脑袋瓜子所看……”柳熠辉眼珠转动:“惹到你的除了老童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吧。”
桑稼宁觉得自已的表情太明显了,连忙收回正常表情。
“没有。”桑稼宁背上书包往外走,背对着他们欲盖弥彰道道:“我就是想着回去要洗头就觉得麻烦死了,有些心烦而已。”
两人听后,以一种“我就猜到是这样”的表情互看一眼。
杨佳雯不怀好意地眯着眼,起哄大喊:“哦~原来是这样哦。”
—
回到家的童砚濯吃完饭洗漱完就回了卧室,把书包里的花束拿出来,小心拆开包装,拿捧在手里好生欣赏了很久,一想到桑稼宁明明很在意却还要装作装作不在意,童砚濯就忍不住笑,那偷偷瞄的动作可太可爱了。
他笑着把花束搁在床头柜上,走出卧室。
“妈。”
秦舒在厨房里应声。
童砚濯走到厨房门口靠着门框,问:“妈,家里面有没有多余的小花瓶啊?”
秦舒很是意外,没想到自家儿子还有这一面,要知道当初房子装修好要装饰的时候,她想往儿子房间里放束花,童砚濯可是十分抗拒的,还放狠话说,给他还没过夜花就得死。
这次儿子主动提出来,十分蹊跷。
“书房旁边的小柜子还有挺多,不过你要花瓶干什么,要养花?”
童砚濯挑了一个矮小又形状不规则的透明玻璃小花瓶,回卧室把银杏树叶花束谨慎地放进去。
正琢磨着怎么摆弄好看的时候,门被敲响,接着秦舒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来放在床头柜上,看到了那用银杏树叶做成的花束。
“你拿花瓶就为了装这个?”
童砚濯端起牛奶几口下肚,嗯了一声。
“谁做的,手艺这么巧。”
听到桑稼宁被妈妈夸,童砚濯也跟着高兴。
“是吧,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秦舒看儿子如此反常,心中也猜到了个大概。
“看你这样,喜欢的女孩子送的?”
童砚濯顿了几秒,果断承认。
本以为秦舒会和其他家长一样说教她,没想到只是轻轻一笑,坐在了童砚濯的身边,拿起花束仔细看了会儿放回原处。
“妈妈不说你什么,但是毕竟现在你高三了,还是要把心思主要放在学习上的,我也不求你考的能有多好有多大出息,就是不想让你以后想起来有遗憾。”
“你喜欢哪个姑娘也好,妈妈也不会阻止你,毕竟……”秦舒停顿了一会儿,又说:“从小到大我也很少陪在你和小姚身边,我知道我没有做到一个妈妈应该尽的责任,所以我也不会强求你们去按我的想法做事,但你还小,有些想法还没成熟,尤其是爱情这方面的。”
“你们容易把喜欢想得太简单,觉得你情我愿就能过一辈子,其实不是这样的,就好比我和你爸爸。”
说到这,秦舒叹了口气。
童砚濯提了口气,顿感不妙。
“我那时候也算是自食其果吧……”
那时候的小女生特别容易被男生的花言巧语虏获,秦舒就是如此,被前夫的话沉沦,吵着闹着要与他同度余生,没曾想,深深的信任在婚后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结婚不到一年就怀了童砚濯,那时候日子还算过得可以,就是前夫变得时常不回家,偶尔回来一次,秦舒只是轻轻一问就瞪眼吵架,那时候秦舒觉得孩子还小,觉得也还能忍受就没说什么,直到后面怀上童姚,某次出街发现前夫孕期出了轨。
之后甚至还在秦舒坐月子期间家暴,被点破后又用扇巴掌和一些话语道德绑架秦舒不离婚,秦舒被伤透了心,想去离婚又因为民政局的一些不合理规定一拖再拖,随着童砚濯长大,印象里就全是父母不断吵架的情况。
“我无数次很后悔当时没有离开,但一想到有你们,又不那么觉得,看着你们两个这么乖这么懂事,我真的很开心。”
秦舒笑着握住童砚濯的手,叮嘱:“所以,你不要自认为你现在的一些情话什么的非常深情,女孩子的担心不比你少,所以才面对什么都非常谨慎,我也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些太早,但我就是,妈妈也是女孩子,想让你好好对她。”
“现在正是重要的时候,别因为你让她也没法好好学习,真正的喜欢是要看着她进步,你同时也要跟着她进步。”
“至少别耽误人家。”
这也是这么多年以来母子的第一次正式谈心。
以前单纯的以为父母是因为不断的争吵后不想强求过日子才离婚的,结果没想到是这样,童砚濯听着很是气愤又不想放着妈妈面前动怒,抬手把妈妈搂进怀里安抚情绪。
“妈,你放心吧,我不是我爸那种人,也不会成为那种人。”
“我一辈子只认准她。”
“如果不行,我也会送她幸福。”
“我知道我要怎么做。”
当天晚上下了雨,雨水噼里啪啦地落在窗户上。
童砚濯写完作业后背了会儿知识点,想起妈妈刚刚和她说的一番话,从书包里拿出很久没看过的英语书看了起来。
之前他不是没想过好好学习文科,但实在对他来说困难重重,总是看一会儿就没了耐心。
听了妈妈的一番话,他觉得是得逼自已一把。
毕竟如果都下不去决心去学习对自已有好处的英语,那又怎么证明自已会对桑稼宁忠贞一生。
童砚濯英语是有基础的,就是懒得背懒得去理解,久而久之落得也就多了,他用自已的真实水平做了份卷子,自已对着答案批改,完事后再独自钻研。
卧室那盏灯第一次因为学习英语而亮到深夜。
他理科凭着天赋和后天勤奋的加持,一路过的还算顺风顺水,难题也遇到过,但从来没有过像英语一样如此吃力不讨好无从下手的时候。
他先是想试试自已能不能解决,十几分钟过去愣是憋不出一个点,又想着看答案解析,可是答案解析也只不过是简单解释,也不起什么作用,草稿本子上写了又划划了又写,不堪入目。
童砚濯情绪逐渐崩溃,头发已经在挣扎中抓成了鸡窝头。
在几度崩溃的压榨下,他终于把笔一扔。
刚刚一直在与英语题对峙,抬眼才注意到外面已经不下雨了。
树叶又被风雨打落一大片,窗外树木的枝叶逐渐凋零,一片静谧下,虫鸟的叫声格外清脆,在如此的夜晚,莫名治愈。
童砚濯突然觉得有点饿,他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从冰箱里拿了个即食三明治咬在口中,拿起一旁的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截屏准备发给桑稼宁,提醒她明天降温,天凉要添衣。
打开微信,点进顶置星标聊天框。
童砚濯发过去刚刚截屏的图片,点击聊天框编辑文字。
童砚濯:【降温了,明天穿厚点。】
等待回复期间,童砚濯做了一个物理大题,对完答案后,打开手机依旧没得到回复。
他以为桑稼宁睡了,便无聊地点进朋友圈里刷新动态,却意外看到了桑稼宁三分钟前发的一条朋友圈。
公主:【讨厌下雨。】
童砚濯眯起眼睛,盯着那条朋友圈。
这意思……是看到了微信,故意不回?
童砚濯点了个赞,点开评论,想问她为什么不回自已微信,字打到一半又悉数全删,沉默良久后,按灭屏幕关灯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