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看上去挺老实的，也不敢多说话，只是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看他唯唯诺诺的模样，叶欢也有些于心不忍，拍拍他的肩膀道：“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哪怕是捡垃圾也没必要觉得丢脸，没人看不起你，至少我们不会。”
叶欢这话说完，王海抬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但转瞬又低下头去了。
叶欢又问道：“对了，你刚才说你母亲生病……没钱看病？”
“嗯。”
王海点点头，随后又解释道：“其实也不是生病，就是早些年干活儿的时候伤了身体，这几年年纪越来越大了，老是咳咳吐吐的，要经常吃药才行。”
“所以你就出来捡破烂维持家用？”
话题聊开了，王海也不像先前那样恐惧叶欢两人。
再次点点头，也不需要解释。
叶欢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麻袋里有个破旧的留声机，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扔出来不要的，也不知道是好的还是坏的。
民国年间的老物件儿，在二十一世纪算是稀罕物，但在这年头却不甚值钱。
对于现在的人来说，要么西周的青铜器，要么上周的电视机，这些才是真正值钱的玩意儿。
至于留声机，已经渐渐退出历史的舞台了。
但凡是家里有点闲钱的，都用上收音机甚至是录音机了。
叶欢指了指刻意放在最上面，避免被压坏的留声机道：“这玩意儿也当废品卖？论斤称？”
“那不能。”
王海摇头。“这玩意儿哪怕是坏的也值不老少的钱呢，兴许修好了还能用……一台少说也能卖个一两块钱吧。”
“卖给谁？”
“典当行，潘家园摆地摊……总有人要的。”
王海对这些门儿清，开口就说道。
叶欢却是心里一动，从兜里拿出一块电子手表来，递到王海面前，问道：“这玩意儿你能卖出去么？”
“嘶……”
王海平日里去别人家收垃圾的时候也见过不少好东西，电子手表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但以前只在别人手腕上见过，甚至都没有摸到过。
现在叶欢竟然直接把那块电子手表递给了他，让他怎么能不激动？
倒抽了一口凉气后，王海才道：“当然能……这玩意儿要是让我来卖，保准卖个百八十块的。”
叶欢犹豫了一下，才再次开口。“那这玩意儿就交给你了，你帮我卖出去……如果真能卖个百八十块，你可以分到百分之十。”
叶欢说完，想也没想拉着牛娃就往回去的路上走。
一路上，牛娃都在干着急，囫囵说道：“欢哥，那块电子手表可值不老少的钱啊，我们自己卖也能卖个好几十呢，干嘛非要交给他啊？”
“退一万步来说，万一他卖了，到时候不给咱钱，咱也找不到他地方啊。”
“欢哥，你咋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刚才也不知道问问王海那小子家在哪儿？”
“知道家在哪儿的话，到时候要真不给咱钱了，咱还可以上他家堵门儿去。”
叶欢却只是笑了笑。
一块电子手表而已，他不在乎……那块表本来是让柳明月送给他爸的。
但柳明月觉得太显眼了，没敢送出去，又退回到叶欢手里了。
想了想，才对牛娃说道：“如果两块钱就能见识一个人的诚信，也未尝不可付出这两块钱呢？”
他转头，已经看不到王海了。
那小子拿着表，提着麻袋早跑没影儿了。
叶欢又接着说道：“如果他回来，他将迎来泼天的富贵，如果他昧着良心黑了这块电子手表，那是他的损失……”
说完领着牛娃回到了招待所。
回来时没看到柳明月姐妹俩，在房间里留了张纸条，说是就近逛逛，买点生活物资啥的。
到了晚上才回来，手头提着不少东西，还真是生活物资，大部分都是生活必需品。
到了第二天，在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叶欢在房管局大门口看到了包飞，和他一起的还有何老。
四城区的房管局是一套老旧的二层楼，明显的苏式风格。
解放初期，中国建筑设计队伍还未真正成长起来。
在这个百废待兴之际，模仿苏联模式的做法在建筑界表现得比较明显，这段时期中国大地上留下了大量的苏式建筑。
典型苏式建筑有两大特点，一是左右呈中轴对称，平面规矩，中间高两边低，主楼高耸，回廊宽缓伸展；二是有三段式结构，三段指是檐部、墙身、勒脚三个部分。
这些建筑有苏联专家设计或参与设计的，如苏联援建的工厂，也有中国建筑师仿造苏联风格设计建设的，包括筒子楼式的宿舍和许多机关大楼。
苏式建筑就是这样一个特殊年代和风格的“红色建筑”的代表。
何老轻车熟路，显然不是来过这里一次。
叶欢和包飞跟在后面，三人停在二楼的一间办公室门口。
何老敲门，得到里面回应后推门进去。
“这位干事，我来办理房产交接手续的。”何老满脸堆笑。
男人抬头看了眼何老，眉头拧成疙瘩，明显的早已何老列入不受欢迎人物，不答话，低头假装看文件。
何老装作不在意，自来熟般拉着叶欢走到桌子跟前，把房契摊开放到桌上：“章干事，我要过户房子，劳烦您给办理下手续。”
章干事终于放下了文件，冷冷扫了眼房契，鼻孔里阴阳怪气的哼两句：“哼！我还以为你何明义思想觉悟上来了，要把房子捐献给国家呢，原来是要卖掉！”
何老波澜不惊，脸上明显闪出一丝怒气，但是依然勉强挂着笑，道：“家里值钱的，该捐物都捐了，光南河沿大街的商铺我就捐了四间吧，现在这套房子也是国家看我困难，按政策发还给我的，怎么处理，我也是按照国家政策来的。”
叶欢心里听到也是一惊，南河沿大街的商铺，不就是靠近王府井的位置吗？
这何老祖上果然是阔气豪门啊，人不可貌相。
章干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鼻子里又发出一声冷哼，那嘲讽的意味很明显，黄斑的牙齿有些扭曲，貌似不经意般问道：“你们什么关系？”
“他来我们那边打听房子，刚好我就有意卖，这就合计上了”何老忙否认。
“你要买房子？”章干事用一副倨傲的态度看着叶欢。
叶欢把户口本放到桌子上。“是的，你看看，这是我的户口本”
章干事随意的翻了一下户口本，尤其是上面的贫农成分，仔细盯了好几眼。“你这是集体户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