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夜亦昼随手就抛出一颗「道」转身就要走，却在走了两步之后整个人猛地一颤，一个踉跄几乎是跌在了地上。
「你明明已经听见我了，为什么不理我……」
这种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带着空灵的回声一遍一遍地席卷着夜亦昼的脑海，宛若黑云压城般盖过他的全部思虑，几乎是阻断了自我思考的能力。
“别，”夜亦昼的声音颤抖，催眠般地一遍一遍重复着，“别说了，我听不见你说话，我听不见你说话……我真的听不见，这些都是幻觉……幻觉……”
「难道你不希望看见圆满的结局吗……」
「救救他们啊……」
「救……」
“闭嘴！！”夜亦昼喊了出来，吓了齐夏一跳，他的整个人都是惨白的，冷汗顺着额头滚落，“不要说话了，我不想救任何人，我已经救过他们了，是他们忘了我，离开我，伤害我的！”
「你的顺序错了……」
「明明是你希望他忘了你，才会让他离开你的……」
夜亦昼不断地碎碎念着，杂乱无章又仿佛是在和谁说话，齐夏和林檎对视一眼，两个人没有一个人可以弄明白现在的情况。
他看上去就像是疯了。
从今天晚上见到齐夏的那一刻起，夜亦昼就知道自已的状态就不太对劲。
更具体一点，应该是在他想明白一些事情之后，耳边就会出现诡异地重叠的声音，接着就是干扰他的思维，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一气呵成。
所以他不能想明白？！
一旦想明白了，就会出现问题？！
夜亦昼突然抓住了关键，一旦涉及到和过去有关的事情，或者是对于自已为什么要做出这些事情的解释，他的头就会疼，接着就有可能会出现一些耳鸣，这些都是有依据的。
但这和齐夏的「针」有所不同，他不觉得自已有脑子去学齐夏当嬷嬷可以插满一终焉的针，但是这些针不是自已设的，又是谁设的？
或者这种痛苦真的是「针」吗？
如果是针的话……
夜亦昼摸了摸自已还在疼痛的脑袋，他觉得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针是不是直接怼到自已大脑里的，所以才会疼成这样。
而且因为疼痛，夜亦昼觉得自已本就可怜的视野更差了。
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夜亦昼只能尽可能让自已忽略叫嚣着的耳鸣和撕裂的痛感，抬头望向齐夏二人。
可眼前，又隐隐出现了幻觉。
是人，很多人，似乎是在面试房间里。
果然他的眼睛还是出问题了。
“夜亦昼，”林檎轻轻地说道，“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夜亦昼的视线空茫了一瞬，他猛地摇了摇头，林檎突然变成了另一个长发女人，在她的旁边是位老者，远远的还站着个穿着斗篷的男人，与现实交叠着。
可转眼，他们就都消失了。
这可不太妙。
“我好像出了点问题，”夜亦昼觉得喉咙有些难受，尽可能让自已的声音听起来清晰一点，认真说道，“抱歉，吓到你们了吧？我刚刚突然听见有人在和我说话……齐哥，再帮我一个忙可以吗？我觉得我现在脑子很乱……”
「为什么要在我们聊天的时候，和别人说话呢……」
「明明我们才最了解彼此，为同根生……」
直冲天灵盖的声音再次响起，夜亦昼死死咬住牙关不让痛闷声哼出来，忽地觉得原本就不舒服的喉咙一甜，半口鲜血从嘴角渗了出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捏他的肺，扼制他的呼吸。
不妙。
这可太不妙了。
“齐哥，如果我死了，就找个地方把我扔远一点，这里离仓库太近了，”夜亦昼极力地忽略掉身体的不适，默念着这个世界是主观的，可鲜血却依旧涌出，“咳咳，别这个表情……齐哥，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还不认识呢……”
既然不认识，就不必难受了。
可惜这次是夜亦昼看错了，刚刚因为乔家劲的死头疼完的齐夏怎么可能会露出悲伤的表情呢？
只是夜亦昼因为疼痛产生幻觉了，仅此而已而已。
齐夏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吐血的少年，一双如渊的黑色瞳孔淡漠着，排斥了世间全部的色彩般倒映着眼前的画面。
黑暗与赤血在苍白的肤色里格外地醒目，红黑白本就是极具有冲击感的颜色，此刻交织在一起诡异而又凄惨。
他一直都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直到看着对方从黑色套头衫的帽子里拎出一堆「道」的时候，眼皮才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他把「道」放在这里？
夜亦昼没有想到齐夏会那么冷漠，他用已经抓不稳「道」的手将自已的全部积蓄想要递给齐夏，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在微弱的光源里几乎是如纸般苍白而透明。
“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带我进入游戏，这是我作为交换给你的「道」，希望不会被玄武判定为杀……”杀人夺道。
夜亦昼话音未落，就重重地摔倒在地，同时闭上了眼睛，手中的「道」散落一地，咕噜咕噜地滚着。
这些被剥离的眼球空洞麻木地张望着四面的环境，又被拾起，攥在手里。
“他死了，”林檎探了探夜亦昼的鼻息，“似乎是肺部出血。”
齐夏垂眸看向了这个满口谎话的送货员，没有说话。
是的，夜亦昼死了。
在来到终焉之地的第二天，很干脆地死了。
……
夜亦昼毫无知觉地躺在地上，只觉得自已的思绪被硬生生拉扯到了很久之前，先是漆黑，然后是混沌，接着就是大量的、不属于自已的抽象的东西强行涌入，侵占着，撕扯着他的感官。
虽然林檎说夜亦昼死了，可是夜亦昼却可以感觉到自已的身体被提了起来，却听不见外界的声音，此时的肉体和精神被分为两个部分，又诡异地同时被他感知着，就像是「现在」与「过去」发生了错位，又被不断地强行交融在一起。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夜亦昼才终于听见了一些声音，细碎而杂乱，似乎是不同人的不同时期所听见的东西，负面而消沉，时而伴着愤怒，挣扎，最后又归于寂静。
然后，他看清了眼前的画面。
是面试房间。
不同于夜亦昼前几天所见，这个房间里稀稀疏疏地围着几个人，他们坐在八仙桌旁，看不清面孔，自已就像是一个摄像头，静静地坐在原位，盯着眼前的众人，不言也不语，宛若监视。
可是，他在监视谁？
夜亦昼不知道。
就在他试图看得更清楚时，夜亦昼忽然觉得自已身体被摔下，接着就是细碎的沙砾滑落。
模糊的视野有一瞬间的卡顿，随即记忆猛地连贯地直冲夜亦昼的脑海，犹如电影般一帧一帧地从眼前流逝着，化为一滴眼泪润湿了一小片泥泞。
他想起来了，他的全部都想起来了！
他才不是什么学生，才不是什么穿越者！
那些身份都是别人强加给他的！学生是白非黑！把这里当做乐园的是人猴！想要摆烂的那只兔子！他只是……
「我叫夜亦昼，我说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