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的话,就请……
让我去死。
将我得到的不属于我的东西都尽数归还,把我得到的不属于我的关心都还回去,我本就不该需要不该拥有的。
我不应该得到他们的关心,不应该参加游戏,也不应该站在这里,冠以着别人为我取的名字,贪图着正常人的人生。
“可是我真的……不想活着了,活着太累了,特别是像这样我真的很难受……”
我伸出手紧紧攥住心口的位置,眼泪夺眶而出,接着是更多的液体涌出,我可以感受到自已的情绪将自已包裹,感受到了积压已久的恐惧与挣扎。
这就是情绪吗?
这就是我的回响契机,情绪波动。
朦胧的视野中,那只黑熊离我越来越近,我可以感受到它的气息几乎是喷在了我的脸上,出乎预料的我没有害怕,取而代之的是坦然。
终于可以结束了吗……
真好。
可惜我到底还是没有死。
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了,只是记得曾关押着黑熊的门上的倒计时还没有结束,数字在缓慢地消减着,四面是明显黑熊无法造成的伤害,残肢遍地,卡片也不见了踪影。
而我怀中所抱着的,是先前一次两次阻止我去送死的人的头颅,这个明明是好心的中年人的眼睛已经被挖去一半,头骨凹陷了一块似乎是被撞击过,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我的手黏糊糊的满是猩红,却仅限于左手,耳畔嗡嗡做响听不清声音,隐隐约约间我幻听了木喱的声音,她在唱歌。
“你听终焉开始敲起回响,昼夜被谁玩弄股掌,游戏已开始,这里是谁的赌场……”
慢慢抬眼,我看见木喱就坐在我的面前,坐在一片猩红之间,湛蓝色的眸子姽婳地凝视着我,歌声再此处也停止了。
空气在这一瞬间似乎是凝固了,她的手里抱着个黑布包裹的长条状物品,看不出形状,有我的一臂长,被她随手丢弃在了身后。
“你醒了?”她问。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脑子里依旧是混乱的,倒是耳朵里清净了不少。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冥冥中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我抓住了我能抓住的一切,可我抓不住它们。
惶恐,惊愕。
我拼命地奔跑着,像一个由纸片嬗变而成的小人,目睹着其他人的消散,带着残缺的身体四处乱算却忽然发现这里根本上没有可以让我逃出去的路。
所以我就想亲自破开一条路,一条前无古人只属于我的路,就在我快要成功时,我却醒了。
醒在了一片血腥之中,提醒着我那只是梦而已,却又告诫我我那不仅仅只是一场梦而已。
木喱坐在我的面前,用一双与我相似的蓝色眼眸细细地凝视着我,沾染着同病相怜的沉默。
这一刻,我甚至以为抓住了我不曾抓住的东西,却不知道自已到底为什么要去抓这些了。
就像是奋斗了一辈子的人忽然获得了自已一直向往的东西后的无措般,顷刻间失去了所有方向。
“木喱……”
我轻轻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却发现自已的声音已经沙哑了,就像是刚刚大哭一场。
“我刚刚从魏如清那里回来,免得被判定为溃逃,”木喱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然后就看到了这一幕,虽然我知道终焉之地伤亡很正常,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人命还真就挺值钱的?”
我以为她会说我,或者我觉得我现在应该质问她为什么那个时候要走,可是我们之间却陷入了沉默。
浓郁的铁锈味在肆意蔓延着,我想伸手捂住口鼻,却发现自已的右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伤口,后知后觉才觉得疼。
这像是被硬生生拧断的,缺口不齐,扯出了一大块皮肉,泛着零星的麻木,诉说着这里曾经的惨状。
再看看木喱,她的脸上偏太阳穴的地方是不属于黑熊的抓痕,小小的似乎是属于某个孩子,而我是这里唯一的孩子。
我想,我可能知道木喱刚刚扔掉的是什么了。
是我的手臂。
“神会救你,但是只救了你,”木喱叹了一口气,语气虚弱,“果然神谕是会骗人的,即便是抢来的……我们的确都活着,可是也仅此而已。”
我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我已经相信了她很多次了。
“早知道会这样和黑熊打的时候我就应该躲一下的,我一开始想着如果墙不是很结实是话我至少可以找个尖锐的东西扎个洞把我们挂在那里,但是我一摸就知道根本不可能……”
木喱好像累坏了,她随便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仰头向后一倒就躺在了模糊粘稠的血肉里,自顾自地说着话,像是说给我听的,又像是在给自已盘点经过。
“魏如清说要验证造物主什么的是他瞎编的,其实出主意的是我——他要知道造物主存不存在干什么呢?
我只是好奇如果奎天机是与神对话,我可以知晓神的信息,那你应该是什么……现在看来,你最好什么都不是,控制好自已的情绪吧,我真的扛不住了……说真的,你比黑熊还难搞。”
一股脑说完之后,木喱颓然地闭上眼睛,摸着自已肩上的伤,被黑熊连续往墙上撞了那么多次,即便是一遍一遍地暗示自已这是一个主观唯心的世界,她也觉得自已快要碎了。
从支撑自已的骨头到每一寸器官,都要在此刻分崩离析,她从未如此庆幸自已不是招灾,否则伤势肯定是不至于此。
至少她还活着,只是她还有痛觉,那一切都不算完,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很快就好了。
安静席卷着整个场地,木喱虽然是躺着的,可眼睛却睁得大大得,她注视着倒计时一直到最后几秒钟时才慢慢地起身。
一直观察着木喱的我看见她起身了,也想站起来,可失去了右臂导致的失衡却扯着我几乎是要跌倒,木喱眼疾手快地拽住我的卫衣帽子,不想也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两个人就这么倒在横七竖八的尸块上,蹭了半身的污渍,木喱叹了一口气,撑着手想要再站起来,却发现她伤的实在是太重了。
让人类和黑熊打架什么的,还是太勉强了。
“以后我不逗你了,”木喱摸了摸太阳穴附近的伤,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自已也注意一点,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情况……希望不会有人惹到你,惹到你的话希望我不在你的身边,变得被殃及。”
我迟疑地看了一眼之前一直被我抱在怀里的头颅,点了点头。
对于这件事,我没有反驳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