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们不去死……”
在即将踏入下一个房间时,我听见了人蛇的碎碎念,回眸望去,在撕碎了一个玩偶之后她又转身去拿另一个,破损的玩偶和人兔的尸体放在一起,看上去诡异而割裂。
她的声音被习惯性刻意压低,化为了水,又变作了泪悄然落下,又被伸进狭窄面具的纤细的手轻轻地擦过。
“如果你们都不见了,我就可以去给老师报仇了……可是你们死了,也会有人撕掉我的样子的玩偶吧……”
人蛇的话没有说完,奎天机已经关上了门,这个样貌过分苍老的中年人的眼中带了几分怜悯,他慢吞吞地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啊,如果忘记了就好了,忘记了就不会难受了。”
“那只是逃避而已,”木喱瞥过眼,“「储忆」这种仿制「储能」的低劣回响除了产生变故以外一点用也没有。”
“大小姐!”魏如清提醒道,“你什么时候嘴和我一样毒了,这样不好~招恨的很,你看谁不恨小爷啊?”
“闭嘴。”
魏如清嬉皮笑脸地继续道:“下次我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好了,这样大家要恨就恨小爷一人,清爷的名号也打响了,不是?”
闻言,木喱叹了一口气,长久堆积的厌世终究是散了些许,扯了扯玄色长衣的衣摆上不存在的褶皱,不再看魏如清。
“他们当真是我队友吗?”白非黑问。
我回答说:“我们曾经是队友。”
因为不了解,我没有办法告诉白非黑事情的正误,便还了他一个有歧义的真相。
“岂是如此……”白非黑苦笑了一下,直直地望着我的眼睛,“我只会招来不幸,又怎会有队友?”
我觉得他需要我说一句「不是的,你怎么可能会招来不幸呢,不要多想了」,但是我硬生生忍住了。
他在看我,但是又不完全在看我。
这一次回到面试房间,我好像变得敏感了很多,比如我发现他是在透过我的眼睛看别的东西。
那是一片蓝色。
是不同于奎天机与木喱,名为「花青色」的特殊的蓝色。正是因为这份蓝色,才会让一个「灾星」有和别人组队的勇气,可惜他无力维持勇气之后的友谊。
所以,我没有接话。
我想等他真的看着我时再告诉他,你不会招来任何灾祸,毕竟他是「极目」而不是「招灾」,却不曾想也许我再也没有机会亲口告诉他这句话了。
“喂,老猪你不会耍赖吧,”另一边的魏如清强行把「4」推到「6」,理不直气也壮道,“清爷让你开门!”
人猪呆呆愣愣地望着魏如清,肥硕的身躯转向身后,语气缓慢而迟钝:“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出去呢,现实什么的还是不要再回去了好……”
“这是小爷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魏如清回怼道,“每次都说这种话,你就一点不想出去吗?”
“我已经没有出去的必要了……”人猪似乎在笑,“我的人生就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
魏如清觉得对方简直不可理喻,却在对方的下一句话时整个人浑身一颤。
——“如果出去了,你也见不到你身边的这个蓝发女孩了,小伙子。”
如果这是一场博弈的话,魏如清当之无愧是输了,而且输地很彻底。
不过人猪还是毫无底线地开了门,他的解释是「规则里没说不能更改」,以此来回避不会来面试房间的玄武的攻击。
走廊很长,木喱和魏如清先行,我同白非黑紧随其后并排走着,身上干干净净的,与那些浑身淤血的参与者偶尔打一个照面,只是无言。
奎天机三人留在最后,依然是沉默寡言,好好的面试房间硬生生的分成了三个部分,却走在同一条路上。
「救救他们……」
在我差点又一次撞上一个站在门口的生肖时,耳鸣又在我的耳畔响起了。
很吵,很烦,好在是容易忽视。
不过我还是稍微听了两句,在脑子里转了转稍一比对,不出意外,就是那个面具人的声音,那个自称为「造物主」的家伙。
“你想要被救吗?”我问。
白非黑一愣:“什么?”
“你觉得他们,”我随手指向了一个摇摇欲坠几乎是要跌倒的参与者,他一只眼睛已经充血了,捂着腹部的伤缓慢地潜行着,“需要被救吗?”
“不知,”白非黑眯了眯眼,轻轻说道,“没有谁应该被救赎,亦是不需要被救赎,皆非你我可议。”
“为什么?”
“因你,非他。”
他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听得我浑身一震,我诧异地望着白非黑,难以置信道:“所以我们不应该救任何人吗?”
“非也,举手之劳可行,但……”白非黑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蹙眉,“别自作多情即可。”
我好像明白了。
除了那个属于「造物主」的耳鸣,没有任何人会觉得我应该救他们。
他们的确在现实中活的好好的,突然天降灾祸,把他们带到了终焉之地,但是谁的生命中不存在意外呢?
所有人都在用他们的方式去活用在他们自已的方式去理解这些灾祸,包容这些苦难,慢慢的、缓慢的带着伤走出来,这才是「人」存在的意义。
如果看到一个受伤的人,就说「救救他们」,现在想想我全然不理解其中的思路,他们是可悲的,可是说话的人在干什么呢?
只是在说话而已。
在说着无意义的风凉话。
“您还活着吗?”我压低了声音,确保白非黑听不见这近似于气音的话语,“造物主?”
耳鸣突然停了一瞬,我可以感觉到对方的惊讶,便收回了之前对于「神明」的猜测。
无论面具人是什么,在我眼中祂也只是「凡人」而已。
若是凡人的话……
“若是您还活着,您就自已去救吧,”我认真继续道,“我不会去救的。”
话音未落,一幅别样的画卷在脑海中铺展,忽地我「看见」了些许情节,又想起了木喱的话。
「“你的回响很有趣,像是盗版的「原物」,但是也没有很像,比我的或者是奎天机的要实用很多——对了,你知道这其实是一本书吗?”」
书……吗?
我呆滞地望着眼前的走廊,只觉得脑子顿时乱了不少,支离破碎的情节涌来,与先前的杂乱不同,几乎是要钻进我的思绪深处乱倒一通。
“夜亦昼?”白非黑白发下的粉瞳温和地望着我,“你还好吗?”
“没事的……”
我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同时下定了决心,不仅不会去救祂让我救的人,而且连让我去救的人也一同恨了起来。
比如耳鸣。
比如齐夏。
那些拯救苍生于火海之中的,我一个都不喜欢,他们凭什么来决定别人的结局,他们凭什么认为别人一定需要他们来救?那时的我不知道自已的思想有多么狭隘,只是单纯地讨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