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见人龙之前,出乎意料的我看到木喱静静的在那里等着,在看见白非黑的时候微微挑了一下眉,眼底的厌世却是不曾变过。
木喱说她原先打算让我单独行动,再让魏如清拉着白非黑借助「异界」掩人耳目地前往巨钟。
可后来又疑心把我独自抛下是否太不人道了,就决定让魏如清带着白非黑用异界先行离开,她陪我慢慢走。
但是这个说辞有一个漏洞,那就是我们定然会在人龙面前汇合,而且我们的前后差距并不算大,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等的必要。
不过没有人捅破了这层纸窗户,白非黑有些诧异的望了我们一眼,慢吞吞的继续朝前面走着,没有一点想要赶上魏如清的意思。
木喱用那双冷静到过分的眸子打量了白非黑一眼,稍稍摇了摇头,便转头对我说:“夜亦昼,好像出了点差错。”
听见木喱这么说,我整个人都乱了,赶忙问道:“怎么了?”
“难说,”她的语气浅淡到没有一丝情绪,“我看不清现在的命数,从下下个轮回开始,你在房间里出不去了,而且人兔也不准备卡片题目了——
这个我已经看到原因了,你的情绪波动太大,使那张纸质的卡片炸了,炸的我们的黄兔子面试官成了三色,焦痕遍布,但是这不是关键。”
“我出不去了?那你们呢?”我有些迟疑地问道,“还有不准备题目了是什么意思?是我们不做题了还是用其他方法……”
“没有题目了,也没有「我们」,换言之整个房间只有你一个人,”木喱说,“希望问题没有出在白非黑上,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的罪就太大了。”
“什么意思,我们的房间轮空了?!你们去哪里了你到底看到了什么?!白非黑呢!变成生肖了还是怎么了——!”
“不要急,”木喱打断了我,“控制好你的情绪,我原本想要追溯本源,可这一次追溯的有点太过了。”
她定定的望着我,似乎在等待着我说话,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这件事情太荒谬了。
我们一共有七个人,一个轮回可能会让所有人都消失吗?
而且为什么偏偏剩了我一个?即使只有我一个人,那人兔也应该要发题目,也应该用卡片的形式,他为什么在下下一个轮回又不发了?下一个轮回又发生了什么?
我有太多的问题,可我一个都问不出口,我不觉得我得到的答案就能拼凑出一整个故事的经过。
只能奢求着也许木喱窃得的天命是有偏差的,就像是她推错了白非黑的「果」一样。
“我得到的信息是,”木喱没有等到我的回答,压低声音,念白一般轻轻说道,“莫言一生心归安,执手轮回不息乱,不眠七年策全盘,始末终焉虚无还。
这并不是我想要求得的「因」,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我们存在在这里的「因」。”
“所以,你是说有一个让终焉乱了套的人七年没有睡觉策划了什么事情,把终焉之地弄没了?”我脑袋有点发蒙。
木喱摇了摇头:“我的理解是有人花了七年时间去谋划着一场叛乱,这场叛乱给我的感觉又远又近,同时在过去和未来进行,或者类似的事情发生了两遍甚至是以上,却在单线的时间线上,才会有这种效果。”
我又听不懂了。
即便是看不出情绪,我也可以感觉到这个蓝发的女孩似乎很苦恼,可她由内而外的冷淡和疏远就让我下意识保持了沉默。
“时间线可能紊乱或者被紊乱过了,”她轻轻道,“我觉得这件事情和齐夏有关,虽然已经好几年没见到他了,但直觉告诉我,他一定不会就这么消失。”
“齐,齐夏?”
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名字会从木喱的嘴巴里说出来。
这个名字几乎是从那些白纸黑字里面渗透出来的,应该存在于那本所谓的书里,而不是现实里。
所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那么一个人?被写成了碎片般的书塞进我的脑子里?
鬼使神差地,木喱的话又在我的脑海里反复播放着。
「“你的回响很有趣,像是盗版的「原物」,但是也没有很像,比我的或者是奎天机的要实用很多——对了,你知道这其实是一本书吗?”」
所以,这个世界是……?
书?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木喱转瞬即逝地苦笑了一下,“奎天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他们也是一样,只知道当下,根本就不探寻与道义背道而驰的真相。”
“万,万一我明白了呢?”我觉得自已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木喱斩钉截铁道:“不会,即使会也不会是现在。”
抢救无效。
在沉默中,我们走到那儿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奎天机他们也默默的跟在我们的身后,虽然我和茉莉的谈话声音不大,但我不知道他们听见没有。
这种断章取的言论,即便是听到了也无所谓,正如木喱所言,很难有人能明白我们的话。
若是听到了,断然会以为我们疯了吧。
气氛实在是太沉重,太诡异,压的我就像是一只溺水的鱼,明明知道自已应当是在水里生存,却找不到属于自已的水位,只能在不符合自已生存环境的气压中反复挣扎着,却无力诉说。
因为你无论告诉谁,他们都有可能会嘲笑你,说“一只鱼为什么会在水里还会感到窒息呢”?然后在高高在上的开导你,没有任何作用。
若是侥幸找到另一只感同身受的鱼倾吐,也不会有任何好处,因为对方要么已经出来了,要么仍然在受苦。
出来了就大有可能不会再理解你,受苦的不会给你任何建议。
——因为她自已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明白现在的局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会落得如此处境。
忽然,我问木喱:“我还有未来吗?”
在上个轮回时我只看到了过去,没有看见未来。也许时间的交叠可能是一个偶然事件,可万一不是呢?
如果不是的话,我会不会根本就没有未来,我的人生到这里就结束了,回去了。
又回到了之前那个麻木的情况,生与死已经不重要了,没有自已的意志,只能苟活着,看着其余的人进进出出,反复轮回——不,不对,那个房间里将没有参与者了。
“应该不会,但是你的人生的确有很长的一段空缺,”木喱说,“不过我知道在很多年以后你至少在闯祸,生肖不能随意改变游戏,你却帮一只人鼠改了。
结果以一只黑羊几乎要急死了为代价,那只人鼠才从朱雀的手里保下了小命。”
“这样吗……”
她就像是随意捏了一个故事给我,听的我云里雾里的,因为我不认识人鼠,也没见过黑羊,更不知道朱雀是哪门子的生肖。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生肖不是只有十二个吗?这十二生肖里难道还有鸟吗?
“不过我从未得到过你过去的信息,”木喱话锋一转,“在现实里,你究竟是什么?”
“我没有现实。”
那时的我仍然坚持着「孔明灯」的不说谎理论不变,哪怕是知道其他人似乎都存在着过去,会有一天的时间回到现实,却也没有想过要说谎,给自已凭空捏造一个身份。
如果我知道未来的我会有一天在某个便利店里,将诚信的高尚品德亲手埋葬,自称自已为一个莫须有的送货员身份……
也不会有什么。
毕竟灯烛在一次一次的替换中会给环境造成变化,灯烛也无法共情是曾经的那一刻,正如你没有办法走过一条河两次。
在人龙面前按照不成文的规定分好「道」以后,房间里的人便自觉分成了三队各自离开。
兴许是出来的比较早,我并没有看见金元勋,四周的建筑如巨兽般趴伏,张着血盆大口静候着参与者进进出出。
干燥的空气与扑面而来的腐朽气息,在无云无雨的世界里肆意填充着,刺眼的强光让我下意识眯眼,可木喱却无动于衷的朝着目的地前行着,让我怀疑患有眼疾的是否是她,而不是白非黑。
巨钟的轮廓逐渐显现了出来,魏如清一看见我们来了便远远的招手,斜斜的笑着往这里跑来,喊道:
“我的大小姐!小爷我找到了块风水宝地!是一个仓库!我保证你会喜欢的!”
我偷偷瞄了木喱的一眼,她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语气中难得染上了几分笑意:“好。”
一个只把微笑浮于表面的神职工作者,会因为住在仓库里而真心感到欢喜?我不相信,但是木喱的笑的确和以往似笑非笑的虚伪不同。
她是真的开心。
由内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