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戚戊踏进屋子后错开身子，司棠的身影出现在乔羽禾面前，眼前蒙着一片纱。
“若是小师妹说天上有道裂缝更好看，怕是大师兄要将这九天都劈成两半。”沈戚戊牵着人带到乔羽禾面前，“一个二个的，净不让人省心，看又看不见，听说你醒了，非得过来看看。”
乔羽禾苏醒的时候，司棠就在院子里溜达，她的眼睛是因为长时间在黑暗中，暂时适应不了光线，杜绣瑛让她先蒙纱慢慢适应，等个十天半个月再摘掉。
“二师兄说什么呢，我看得见……”司棠低声嗔怪，轻手轻脚地坐到乔羽禾床边，担忧地“看着”他，“大师兄感觉怎么样？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劈山这么大的事，他还能睡一觉忘了不成。”沈戚戊毒舌调侃，将杨洺怜拉过来站到自已身边，“看看，有缺胳膊少腿吗？没有就回去休息去。”
杨洺怜戳了戳沈戚戊，眼神中透露着对他阴阳怪气的指责，直接将人拉出门，“师兄，师妹，你们好好聊聊，我和二师兄有事出去一趟，有需要给我们传音哈。”
两人走后，房间里只剩司棠和乔羽禾。
乔羽禾握住司棠的手，声音沙哑低沉，但关心之情溢于言表，“你怎么样？”
“我没事，这次多亏师兄相救，才让我捡回一命。”司棠回握住乔羽禾的手，“当时你砸进山洞，一下子晕过去，我以为我们要一起死在里面了……”
说及此，乔羽禾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有山洞内事情的记忆，看来真的是灵力消耗代价太大，让他进去就晕了过去。
“师兄……”
“嗯？”
司棠弯下身，侧着脸贴在乔羽禾的胸口，能清楚地听到他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谢谢你。”
“说些傻话。”乔羽禾微微勾唇，抚着司棠的发顶，“我们都没事，就足够了。”
当年乔羽禾多次为了司棠忤逆容若，星河鹭起劈开长天峰之后，更是自立门户于长天峰。
祁蓝仙尊因苏明落做的龌龊事，无脸见人，更是承诺日后司棠有求，玉华宗必倾宗门之力相帮。
走之前，他还将星斗双生镯赠予乔羽禾，也算是一点补偿。
反观容若，不认可司棠也就罢了，此番事后，祁蓝仙尊都惭愧地抬不起头，他仍旧将错归咎于司棠。
乔羽禾始终参不透容若固执已见的缘由，索性置之不理，之后他与容若的师徒之情更是淡而化之。
可司棠对容若的厌恶与恐惧伴生伴长，从未消弭。
此次容若出关，她明知道自已面临的是什么，却完全躲不开。
“乔羽禾，你说过要帮我渡雷劫，是真的吗？”
司棠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一旦她被容若囚禁起来，等她出来，浑身都要褪层皮，哪还有灵力维持她平稳渡过跨境的雷劫。
“你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
“好。”司棠轻轻捏了捏乔羽禾的手心，不知是在给自已鼓励，还是心有怀疑，需一遍遍向乔羽禾确认，“这是师兄自已说的，你可要记得。”
“嗯。”
容若居住在落霞峰的月兰亭，曾经师徒六人皆在此居住，东院是容若的寝殿，余下五人则住西院，如今只剩风晚吟一人还在这月兰亭，死的死，走的走，月兰亭也寂寥了不少。
司棠与乔羽禾分别后就来了落霞峰。
当踏进月兰亭的正殿，一眼就望见容若正襟危坐，似是等候司棠许久。
“见过师尊。”司棠端方地行了一礼，抬眼看向座上之人，“师尊此番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容若阴冷的眼神落在司棠身上，不多时勾起一抹笑，只不过眼神依旧寒冷彻骨，“你不知道？”
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双方心知肚明。
但司棠仍旧装作不知情，明眸善睐，无辜单纯，她直勾勾地盯着容若，“师尊不说，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呼。”
一阵微风卷过，眨眼的功夫，容若已离座飞到了司棠面前，掐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与自已对视。
“司棠，别在为师面前装，你是什么德行，除了你自已，就属为师最了解了。”
司棠脖子被迫抬起，吸纳瞬间变得困难，“师尊刚出关，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找徒儿麻烦，是不相信徒儿吗？”
“相信？这个词别用在我们身上，你知道不合适。”
容若周身气息流转，他和司棠所处的环境瞬间变化，不过几息之间，他二人已不在方才的正殿中。
“本座并不在乎你在秘境试炼时的大恩大义，也不想去猜去查，你很清楚，我们之间，五十年期限已到。”
容若松开手，司棠陡然失去支撑的力气，跌倒在地。
这是一处隐秘地带，或者说是月兰亭下面的一处地牢，只有司棠和容若知道。
这里曾经是紧闭司棠的樊笼，也是后来折磨她的黑屋，容若每隔五十年都会在她身上设阵，阵法是司棠直到现在都没能查到的秘术。
而处在阵法中的司棠，每经历一次这阵，都只有一个念头：想死。
被折腾得久了，司棠也想过跑，可她哪里敌得过已是飞升期的睦月仙尊，被抓回来不说，容若接下来施加的阵法会更狠更毒，让她生不如死。
容若的狠不仅在于此，为防止事情泄漏，他还给司棠下了封言令，若是司棠敢向别人提及此事，必先遭灰飞烟灭。
这处屋子从司棠进来的那一刻，血腥味就好像在她鼻间挥散不去，而且她好像能看到一般，地上、墙上那些她的血，痕迹很深，像是把石头都腐蚀了一层；
只要回到这里，她在黑暗中无助地嘶吼与低吟、呼救与求死，矛盾交织要将她撕碎的屈辱和不甘，像是要将她吞噬，骨头都不剩一根。
司棠身体开始哆嗦，嘴唇被咬出血，背后的冷汗似乎要将衣服浸湿完全，方才还直白愤恨的眼睛里此刻只余恐惧，甚至六神无主地看向容若。
容若被这张脸、这样的眼神摄到，后退一步，轻声唤了个名字。
“师尊……”
司棠没有听到。
